我这时才有工夫去上洗手间,一路上都有没睡着的乘客问我:“生啦?”
我眉开眼笑,一一回答:“欸,生啦!”
还有热心的人从上铺探出头来问我:“是姑娘还是小子?”
“大胖小子!”
“嘿呦!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我乐得跟自己生了孩子似的。整趟列车都喜气洋洋,还有位阿姨专门爬起来,从行李里拿给我卤鸡蛋:“累坏了吧,姑娘,吃点东西垫一垫。”我死活推辞,她还是硬把整个袋子都塞给我了:“你吃不了就帮我拿给那位大夫。忙了半夜,真不容易!”谁说现代社会人情淡漠,列车上人们素不相识,但大家都一样热心肠。等我上了洗手间出来,列车员正找我呢,拉我去餐车:“折腾大半宿饿了吧,去吃碗热汤面,大家都辛苦了。”
“那大人孩子……”
“有别的列车员帮忙照料着呢,甭担心了。”
餐车的师傅专门起来给我们下了面条,底下还卧着好几个鸡蛋。我怀孕后胃口就特别好,也被吃撑着了。大夫也撑着了。我把整袋卤鸡蛋塞给他:“一位阿姨给的,说你辛苦了,一定要我拿给你!”
大夫很感动,努力又吃了一个卤鸡蛋,余下的都塞给列车长,请他分给大家。
他说:“在我们家乡,生了娃儿要吃红鸡蛋。”一口地道的四川话这时候才冒出来。我想起来他是卧龙熊猫基地的兽医,专管大熊猫的,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向往的职业,所以我抓紧时机问他:“养大熊猫好玩吗?”
“好玩,会撒娇,会听话,你叫它过来,它就过来。有时候也耍赖,就跟小孩子一样。”
我这才注意到他约莫已经四十开外了,我问他:“您有孩子了吧?”
“读初三了,成绩特别好。”他比了一下,“齐到我眉毛高了。”言语里满是父亲的骄傲,他稍微顿了顿,说,“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大地震,和他妈妈一起,不在了。”
我彻底地愣在了那里,只会傻呆呆地看着他,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他。他的手指头无意地摩挲着面碗的边缘:“12号那天我在基地里上班,他和他妈妈在镇上,地震来了,没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