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灵玉,他送给东方濯与黎苏的大婚贺礼,却被东方濯硬塞到她的手里,可见东方濯心意如铁,不言自明。
不知为何,苏漓的心里,竟忽然生出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但又很快意识到,这不该是她应有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单纯的防备与被防备、试探与被试探的相处模式,逐渐地发生了改变?
心中猛地一沉,苏漓飞快地抬起头来,笑着与他见礼。东方泽没有说话,苏漓想了想,担忧问道:“陛下的龙体……”
“无甚大碍,夜里头没休息好罢了。”东方泽淡淡应了一句,便掉过头去,没再看她。那样冷漠的神态,令两人在竹篱谷后山经历的一切以及贵妃陵墓前的亲近,都变得恍如隔世,有如梦境,极不真实。
苏漓心间微凉,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失落感,在空气中静静的缠绕,她自嘲一笑,垂眸道:“那我便放心了。我还要去给皇后请安,镇宁王告辞!”
对于他人的冷漠,她选择回以更深层的冷漠。
淡淡地告辞,与他擦肩而过。低垂的视线,忽然触及他黑衣锦袖下,被攒得发白的手指。苏漓登时愣了一愣,脚步不自觉地为之停滞。她尚未来得及抬头看他,手却已经被男子宽实的大掌迅速地包裹住。
风轻轻的吹来,空气中桂花香气浓烈醉人,一路有宫女太监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似乎浑然未觉,根本不去理会。
仿佛要捏碎她手中的凤血灵玉,他手上力道大得惊人。手指被硌得生疼,苏漓却一点也不挣扎,她甚至有些留恋,这种带着痛意的存在感。
原来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透过男子不断收紧的掌心,她仿佛能清晰感受到他内心激涌的波澜,强烈的怒意,好似他心爱的女子遭到他人的觊觎或者侵犯。
一股淡淡的甜蜜感,无意识地沁入心间,苏漓第一次觉得,被人在意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不由轻轻地笑了。
没有任何解释,也不多言,苏漓随着他的脚步,一同来到皇后歇息的凤仪殿外。
东方泽这才放开她的手,凤仪殿的宫女飞快进屋禀报,得到皇后恩准,二人方并肩入殿。
殿内布置精致奢华,处处彰显着一国之母的尊崇地位。
被贴身婢女扶着,坐在金丝锦被铺就的软榻上的皇后,身穿后袍,头戴凤冠,一身极为正式的打扮,衬得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更加肃穆庄严。
“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漓按规矩行叩拜之礼。东方泽却只需拱手作揖:“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为众皇子嫡母,凡是有封号的皇子,都必须称其为母后。东方泽叫得自然,听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违心之感。苏漓不禁看了他一眼。想起日前他才被皇后设计陷害,差点被迫要娶苏沁,如今见了皇后,却仿佛没事一般。此人的心机之深,远在她想象之外。
皇后淡淡的目光扫来,笑道:“平身吧。镇宁王今日怎么和明曦郡主一起来了?”
东方泽沉着应道:“儿臣刚刚去父皇处请安,父皇惦记母后昨日身上不爽,特地让儿臣前来问安。正巧在宫门外碰到郡主,故而同行前来。”
皇后笑道:“我昨日不过是身子乏了睡得早些,难为你父皇还惦记。你坐吧。近日我听你父皇说你剿杀沉门立下大功,想必忙坏了吧。”
东方泽淡淡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尽的本份。”
“嗯,你一向能干,皇上没少夸你。那沉门中人,可是尽数剿灭了?本宫听说沉门在江湖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残酷组织,只要有钱,什么人都敢杀。这等邪教组织怎么能在我晟国立足?镇宁王要多多留意,万不可留下后患。”皇后凤眸微眯,笑容暗冷。
东方泽冷笑道:“母后放心,儿臣自当打尽,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苏漓一惊,他不是说不追究了吗?怎么此刻在皇后面前又……
“嗯,你可有良策了?”皇后点头询问。
东方泽淡淡道:“沉门总部和各分支已被儿臣全部消灭,就算有一两个余孽逃出,也不足为患。儿臣日夜追查,相信不久便能将他们绳之于法。母后放心。”
苏漓心头一跳,这一句,并不像托词。可他对她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想必沉门的那个看不懂的顾主名册,他不会轻易放弃寻找。
皇后目光一沉,却又笑道:“好,镇宁王办事,皇上一向放心。本宫也自然放心。对了,本宫还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明曦郡主说。镇宁王,你就先退下吧。”
东方泽微微一怔,说道:“母后一向视儿臣有如亲生,有何体己话还怕儿臣听见吗?平常在宫里,母后忙于后宫诸事,儿臣就是想多陪母后说说话也没机会,今日难得母后不用理那些琐事,却要急着赶儿臣走,不知是何道理?倘若换做二皇兄在此,母后大概不会如此吧?”
他似怨似怪,神情颇为受伤,像是一个怪父母偏心的孩子!看得苏漓怔愣不已,隐约觉得此事有异。
东方泽垂目,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皇后面前的茶几,那上面搁着一杯已快要凉掉却没人动上一口的茶,他目光微冷,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皇后脸色变了一变,嗔责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本宫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本宫不过是要跟郡主说些关于女儿家的私话,你一个大男人,听这些作什么!去罢。”
如果不知情的,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一对母子母慈子孝,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让人感动。但苏漓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脊柱发寒。难以想象,身为国母,在这样慈爱亲和的笑容背后,竟全是处心积虑置人于死地的阴谋算计!难怪皇帝的七个儿子,最终只活下来这两个!
“原来是这样,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和郡主叙话!”东方泽说罢正要躬身告退,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道:“……哦对了,刚刚来时,儿臣见二皇兄去了父皇寝殿,想必稍候会和父皇一起过来,儿臣就在门外等候父皇和皇兄!”
他依旧笑得平静而谦恭,只是那笑容在转身的一刻,就已经迅速结成了冰。朝苏漓使了个眼色,东方泽大步踏出门去,在院中站定。
苏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严肃的警示,不由联想到温泉一事,那一次皇后利用苏夫人算计东方泽未能得逞,难保她今日不会故技重施,打她的主意。思及此,苏漓的心里自然又多了几分警戒。抬头看向皇后,此刻皇后正盯着东方泽的背影,目中阴冷寒光一闪而逝,仿佛被人破坏了好事,心中恨极怒极,连拳头都握紧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