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内室,打开密道机关,苏漓与挽心匆匆而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传召盛秦前来。
幽暗的地道中,宫女的尸身静静躺在地上,双目圆睁,满是绝望与愤懑,清秀可人的脸,现已经青紫,唯有左眉心那粒红痣依然醒目。半身血迹斑斑的衣裙,沾染了泥土,更显得凌乱不堪,她的手中,仍旧紧紧握着那小小的木制玩偶。
苏漓心中一动,蹲下身去仔细查看。
“看似平凡无奇的东西,往往内有乾坤,出人意料。”不知为何,东方泽在望月湖曾经对她说过的这句话,赫然跃入脑海,更加坚定了她直觉。
十指交缠,攥得死紧,尸体冷硬后更是加深了指节僵硬的程度,苏漓与挽心两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隽儿手指掰开,取出玩偶。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玩偶,看上去似乎与街市上贩卖的并无多大差异,圆滚滚的身子,咧开的大嘴,憨态可掬,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却被染上的暗红色鲜血,衬得有几分莫名的可怖。
挽心叹道:“我仔细检查过,她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这娃娃想必就是送给未出生的孩子。”
原来如此!苏漓也是微微一惊,之前她便心有疑惑,若是田勇只为让隽儿出宫与他相聚,这理由不足以让他冒如此大风险,只因他犯的是死罪,即便从轻发落,也难逃牢狱之灾。
但如果是隽儿有了他的孩子,那就另当别论。宫女未婚有孕,一经发现即会被杖毙,一尸两命,难怪他会不顾自己性命,答应皇后铤而走险。只是,田勇怎么都不会想到,他那边刚刚指证了东方泽,隽儿即被皇后下令杖毙,他心心念念的娇妻与未出世的孩子,都先于他一步,命归黄泉!
苏漓沉思地察看手中玩偶,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忽地,她眸光一闪,凝定在玩偶腹部肚兜的位置,那里刻了福字,雕纹浮凸,仔细一摸,似乎比其他位置更松动些,仿佛一扇小门。
她心中一动,连忙将玩偶上上下下仔细摸了一遍,都没发现机括的开关,挽心也认真查找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正在此时,盛秦匆匆而至,见到隽儿的尸体,不禁大吃一惊。
苏漓立即沉声道:“隽儿已经被皇后灭口,她一定不会放过田勇。”
“郡主放心,田勇那边有我们的人暗中盯着,不会出事。”
“那好,事不宜迟,你马上带着隽儿的尸体去找田勇,这个玩偶的机括,恐怕只有他才能打开!”
成败在此一举,明天,将会有一场更难打的仗!
这一夜,苏漓心神不宁,睡得极不安稳。后半夜忽然刮起了西北风,狂啸着似乎要吞噬世间一切,风声扰梦,一时恍惚,这情形仿佛又回到了黎苏翻案前的那一夜。虽然即将到来的事,她与东方泽已经部署了非常周详的计划,但是这其中的凶险,唯有他们自己最清楚,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即便如此,她与他,早已经将命绑在一处,不可回头,也不能回头。
清晨时分,风停了。推开窗,干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苏漓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下心神,吩咐下人备了马车,直奔皇宫。
长春宫,皇后正在用早膳,见到苏漓,微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来进宫回话。
“明曦郡主可用过膳了?”皇后淡淡问道。
“不曾。”苏漓轻声道:“明曦未曾入眠,细细想着皇后娘娘说过的话,深有感触。故而天色刚亮便进宫来拜见娘娘。”
皇后低了眼,继续用膳,掩饰不住唇边轻蔑的笑意。眼下形势分明,是个人都能猜到东方泽今日会落得什么下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苏漓这般清高自矜的女子,也不得不审时度势地向自己臣服!这一刻,她几乎要忍不住带着苏漓立即站到东方泽的面前,向他大声宣布这个事实!那情景,一定会十分有趣!
哼,他不是自负能掌控一切吗?心思一转,皇后微微蹙眉,这个女子,太过聪明!倘若不是濯儿着魔似地喜欢她,还真是留不得!往后的日子,恐怕要好好调教调教。
皇后微微抬手,示意赐座。苏漓安静地坐着,有问必答,态度恭谨。皇后不时流露出的得意,根本不加以掩饰。
苏漓心中暗自冷笑,顾沅桐,你越得意,就越会放松警惕。门外忽然有公公前来传皇帝口谕,宣皇后上殿。
皇后微微一怔,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兆,她不由自主地看了苏漓一眼。
苏漓立刻道:“皇上传娘娘,那……明曦先告退了。”
“不必。”皇后微眯了眼,果断地站起身,冷笑道:“你随本宫去。好好看看,东方泽到底有何下场!”
苏漓垂眸不语,仿若不觉,一言不发地跟在皇后身边,匆匆地朝金銮殿去了。
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召见,皇后很快镇定了情绪,她微微昂头,面色平和,步履从容,在皇帝犀利的注视下,缓缓踏入殿中,不见有丝毫的慌乱。
苏漓还未踏入殿门,已经看到东方泽高大的身影,站在大殿之中,巍然如山,他依旧那身黑色衣袍。身侧,直挺挺跪着一名身着囚服,脚带镣铐的男人,想必便是那田勇。
一时之间,大殿上除了轻移的脚步声,几乎连呼吸声也不可闻。
皇帝面无表情,眸光阴鸷,冷冷地看着走到御座之下的皇后。
苏漓站定,情不自禁地抬眼向东方泽望去,他的目光坚定沉稳,带着永远不败的超强自信。两人目光静静凝视片刻,东方泽唇角微微一勾,他原本毫无情绪的冷厉双眸,隐约有了一丝暖意。
她心底柔柔一动,忽然觉得十分庆幸,他与她之间,很多时候都无需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情绪,只需一眼,就能明白对方所思所想。
“不知陛下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皇后平静道。
听到她的声音,忽然一阵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响,苏漓侧首一看,原来是田勇,他一双眼赤红如血,散发着骇人的亮光,死死地怒瞪着皇后,一副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摸样。
皇帝冷冷道:“战将军。”
身为三位主审官之一的骠骑将军战无极,上前出列,正色道:“皇后娘娘,刺杀案主犯田勇,昨夜突然改了口供,说幕后主使并非镇宁王,而是另有他人。”
“哦?另有其人?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本宫?”皇后当即大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