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里路之后,青砖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袒露着的泥土路。佟司锦游兴甚佳,并未在泥土路前止步,而是继续前行。
没走多久,佟司锦的眼前杂草纷披,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儿。其中有一条通往附近的山崖边。若是登高远望的话,定会有一种别样的体验。
佟司锦抬脚就往山崖边走去,她身边的树木树形越发高大,四周静谧无声。忽然她觉得脸上有水,抬眼一看,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块蓄了水分的黑云,正正好就在她的头顶之上,雨水说下就下,淅淅沥沥如断线的珍珠般。
幸好两边树木高大,遮挡掉了不少雨水。佟司锦见雨没有止住之势,转身要往回走,想必紫杏已经拿来雨具在等她吧。
土路被雨水一裹,变得粘滑起来,佟司锦转身没站好,脚下一出溜,就往旁边的草丛里倒过去。她伸手去抓身边的灌木,那枝上有刺芽,她不得已又松手,身体坡下滑去。
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跟前,佟司锦伸手撑住,身体停止了。她将旗袍挽到腰间,伸手抓住岩石突起的边角打算跳上去时,忽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在这寂寂无人之处,什么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一动,就势蹲下,将身体掩到岩石后头,目光往声音传来之处搜寻过去。
终于寻到目标之源。她小心地将身体挪动过去,眼睛贴在两块石头的缝隙之间。啊,终于看清了!
那里是由几块巨石堆搭出来的一间密室,一位身穿土褐色袍子缠着绑腿满脸胡渣的男人,被一位穿黑色紧身衣蒙面的男人用剑逼在墙角。
那位蒙面的男人用剑在对方脸上划了一下。佟司锦仿佛听到皮肤迸裂的声音,又见鲜血瞬间流出,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蒙面男人冷笑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你说不说?”
那胡渣男人紧闭着眼睛不答。蒙面男人又道:“你的嘴紧,还是我的剑利?我把你的脸划花,不信你不开口!”说着又往对方脸上划了一下,更多的血流了下来。
佟司锦不知这二位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恩怨。无疑他俩都是习武之人,身上透着浓浓的煞气,还是避开为好!她正打算退走时,只听得那蒙面男人又道,“谁指使你害死吉星河的?”
她蓦地睁大眼睛。吉星河,这不是她战死的未婚夫吗?怎么?难道他不是普通的战死,而是被人陷害?她的心如鼓跳,快要蹦出来了。
那胡渣男人突然睁开眼睛,“呸”地将带血的口水吐了蒙面男人一脸,怪笑一声后,两眼往上一翻,双腿一蹬,挺挺地躺直了!
蒙面男人被眼前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他抓起胡渣男的衣袍抹了几下脸,伸手翻起对方的眼皮子,又掰开他的嘴巴,想察看他的状况,低头却看见一支箭羽正射中胡渣男的心口。
鲜血从胡渣男心口汩汩流出,蒙面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往他伤口处撒金黄色的药粉。血立刻不外流了,那蒙面男人觉出不对劲儿,再翻胡渣男的眼皮子,发现他已毙命。
“是谁?”蒙面男人起身跃出密室,却见雨水倾盆而下,疾风将大树和灌木吹的是东倒西歪,天地间一片茫然。他耳力极佳,却从这风雨声中听出其中夹杂着脚步声。他几步蹿到高处,远远依稀看见有道白色的身影在庙门处一闪。再定睛看去,什么都没有,他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佟司锦亲眼看见那胡渣男人心口中箭,她暗道一声不好。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看来还另有人在盯着密室内的那二位。
正待离去时,她的目光又被那金黄色的药粉吸引。她嗅觉敏锐,闻到一种奇异香味,类似龙涎香。她曾在草药谷见过这种药粉,听说人世间也有,不过只被权可倾朝的大富大贵人家拥有。
看来这蒙面男人的身体不一般。正思忖时,佟司锦见胡渣男丧命,蒙面男人警觉地抬头四望。
不管怎么着,她得逃命!情急之下,她身体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双手一使力,身子腾空跃起回到原路。她猫着腰往回发足狂奔。
佟司锦她已经想到,那射箭之人紧盯着密室里头的动静,想必没有发现她。另外射箭之人不愿与蒙面男人正面交锋,故而很有可能已经遁走。
但她不想当炮灰!
佟司锦最担心的是那道木门,若被锁上就不妙。幸好她远远看见木门是敞着的,疾步跑进去。她看见紫杏拿着油纸伞在四处张望,来不及说话,她一把拽起紫杏往那间寮室的方向跑。
踹开寮室的门,佟司锦和紫杏进到里头。紫杏把门销上,拿出干毛巾给她擦脸,“二姑娘跑到哪里去了,身子都给淋湿了。”
“带衣服了吗?我想换一套。”佟司锦大口喘着气,抚着胸口,实在是跑得太急了。
“带了的,奴婢就怕姑娘淋雨受凉。”紫杏拿出用油纸包的衣服,递给佟司锦。又去拉了帘子,服侍着佟司锦换上了一套蓝色旗袍,紧接着给她擦干头发,重新梳好两把头,“奴婢拿了雨具来找姑娘,也不知姑娘去哪里了。不敢乱跑,只能在那里等着。”
佟司锦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笑道:“刚才我不过是往前头走了一些,结果滑了一跤,又看到有刺猬出现,就吓得往回跑。到底是我胆子太小了。”
紫杏却有些后怕,“外头就是荒山野岭,半个人影也看不到,不定有哪些动物出没呢。姑娘以后还是莫去这样的地方。”
佟司锦心里自有主张,笑着点头虚应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想必傅姑娘那边也结束了,咱们去大门口处找她吧。”
紫杏忙扶了她出门。她撑着油纸伞,佟司锦在伞下款款而行,眼风却留意着四周。此时正是下山的时候,雨水已经变成牛毛细雨,女香客们大多打着油纸伞,男人们嫌麻烦直接走在雨中。她并没有看见形迹可疑之人,便放心了——想必那蒙面男人并没有寻她而来,又或者与射箭之人缠斗在一起也未可知。
她又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心想难道吉星河另有死因?或者以后要吉家说一声,让他们好好追查?那蒙面人又是谁?他为什么在查吉星河战死的真正原因?
她正暗算思忖着,就听得傅佩如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锦儿姐姐,我们在这里。”
傅佩如边喊边往佟司锦这边跑过来,嚷道:“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好久。”
佟司锦歉意地笑道:“横竖没事儿,我就在附近看了景。一不小心还淋到了雨,这不我还换了衣服,让妹妹久等了。”
傅佩如她上前挽住佟司锦的胳膊,道:“眼见天色已经不早,刚才你们家的婆子让咱们先去车里吃点东西,随后便赶紧下山。”
佟司锦心道这恐怕是张婆子的建议吧。她也觉得腹中空空,于是点头同意,和傅佩如一道上了自己的马车。眼风随意扫过四周,她看见张婆子一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