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哥哼了声,“你们都找不到,问他有什么用?他不是说被洪水冲走了吗?区区一个账簿,即便是流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谁能看得懂记了什么,还不是废纸几张而已。”
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远去,佟司锦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墙角那几棵虞美人开的花红得太耀眼。
紧接着房门响了一声,传入她耳中的是“秦爷秦爷,你这是怎么了?”听起来像是常跟在秦总商身边的管事的。
室内那管事的将秦总商扶起。秦总商哭丧着脸,把二阿哥的话说了一遍。那管事的也大惊失色。秦总商道自己后悔了,悔不该将二阿哥数次从江都盐商要走的银子记到账簿上,更可怕的是账簿本来是要送到巡盐御史案头的,谁知怎就凭空消失了。
书房内那主仆二人又急又怕,团团转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佟司锦在外面将一切尽听耳底,她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便悄然离开。
前世到底是因为秦总商这个举动,将祸事引起。二皇子的手下杀死了父亲。秦总商和二皇子都脱不了干系,不过秦总商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且在父亲筹集捐输上有贡献,佟司锦决定放此人一码。
至于二皇子,这人位高权重,佟司锦对他也一时无计。不过她想到藏在床头暗格里的账簿,总觉得将来会有那么一天,那账簿能起到作用。
佟司锦将秦老太太的药煎好,又将注意事项与秦家下人交待清楚,见淅淅沥沥的雨停下了,便与秦老太太告辞,带着青樱回家。
她二人在大门口刚下马车,门房便迎过来告诉佟司锦,他说傅姑娘已经候她多时了。佟司锦心里歉然,碍于傅宝安的缘故,为了避免引起误解,她这几日有意避开了傅佩如。其实也与傅佩如无关。
果然傅佩如一见佟司锦就眼泪汪汪的,“佟姐姐也不跟我玩儿了!我今儿已经骂我哥了,都是他害的。”
佟司锦有些啼笑皆非,“你过来找我就是了,骂他做甚。”
“好啊好啊。以后我来这里找你!你能当我嫂子当然好,但咱们这样在一起玩也蛮好的。”说完她又捂嘴,“佟姐姐,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佟司锦开玩笑道:“你这般可爱,谁人会生你的气?”
“那就好。”傅佩如眉眼笑得弯弯,她又想到什么,忽地敛了笑,“我才听他们说你的那个那个什么了,我以前都不知道唉。你也别太难过,以后总归会遇到更好的。”
佟司锦垂了下眼眸,“我跟他也只远远见过一面,太难过也说不上,只是替他的父母婉惜。”说到这里,在普福寺后山洞里那一幕跳上她的心头,她这会儿倒是真的难受了一下,他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他的父母可知?
“好姐姐我再不说这个了,”傅佩如忙道,“我带了点心,你快来尝尝是否合口味!”
用罢晚饭,佟司锦正坐在桌前看苏大奶奶带来的凭条和银子,老董头来传佟海泰的话,说是让她去趟老爷的书房。紫杏问了句:“可知道老爷有什么事情?”
“老太爷从京城来信了。”老董头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佟司锦边换衣服边琢磨起来。老太爷写信来会说些什么事情?以至于佟海泰要叫她去书房。在她的记忆里,老太爷佟托哈长年驻扎在察哈尔,除了年节和公事之外,很少有时间回来,家里一切都由佟老太太做主管事儿。
佟司锦进到书房。佟海泰将一封展开的书信递过去,“这是你玛法的信,你也看看吧。”其实佟司锦心里还是紧提着的,母亲、弟弟和姐姐都在京城,前世先是弟弟于来年春天离世,这一世莫不是悲剧提前到来?
她接过来,双眼快速扫过那一行又一行的字体。一直看到末尾,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佟司锦悄悄舒了口气,这才重新细看一回。
信的确是她的祖父佟托哈写的。佟托哈行武出生,字写得不算好看,但笔锋坚硬,笔划之间少有连笔。佟托哈在信中通篇交待佟海泰须全力按皇帝的旨意行事,切勿行偏踏错。除此之外,花了很少的笔墨提到了长房,大意是佟司锦的母亲身体不好,让佟海泰尽早归家。
“你玛法很少提及你额娘,只怕她的确病得严重。”佟海泰捻着翘起来的胡须,不无忧虑道。
佟司锦思忖了一会儿,照前世的情况看,母亲韩氏暂时无碍,她慢慢将信纸折起来放在书桌上,开口道:“阿玛担心额娘的身体,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女儿先回京城,好照顾着额娘。另一个办法就是阿玛集齐捐输,万岁爷或许会叫阿玛押解捐输回京呢。”
佟海泰先是苦着脸,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一拍书桌道:“对啊,趁着二阿哥还在江都,我得赶紧再催催他们。不过,两千万两银子也着实有些多,要想筹全了不容易。”他因为沮丧,声音又低了下去。
“阿玛先让盐商们尽力筹。至于缺口么,阿玛可以跟万岁爷说江都受灾严重,对捐输不可避免有影响,看万岁爷怎么说。”佟司锦忍不住提点起佟海泰来。
这个……好像很有道理!佟海泰之所以把佟司锦叫过来,那是因为他发现他这个女儿考虑问题相当全面。奉旨来江都催捐输,他一度认为不可能完成。可按照女儿梦中所示,困境中出现了转机。不过碍于面子,他哼了一声,“还用你说,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佟司锦憋住偷笑,“是女儿多嘴,阿玛也早点休息。”
拉着二阿哥这块虎皮,佟海泰扯起大旗,挨着盐商的个儿又要了回捐输。二阿哥代表万岁爷来江都赈灾,这给了江都多大的面子!
盐商们在这无形的威慑下,刮家底掏腰包,佟海泰就这样筹到了一千两银子。他立马按照佟司锦说的那样,给皇帝上了份奏折,充分发挥他文人能写擅描的本领,用克制的语言渲染了江都的灾情,以及盐商们的竭力全力。
总之两句话,那就是他佟海泰尽力了,江都盐商也尽力了!这份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换马不换人,紧急送往京城,稳稳地摆到了德正皇帝御书房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