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佟司钰哭丧着脸,一把拨开珠帘跑进到香合院正屋。
齐氏正坐着翻看案头的账簿。她一回头,见女儿发髻歪了,旗袍上也沾了泥土,便蹙了眉头道:“怎生搞成这个样子?翠环,死站着做甚么?还不快去给三姑娘收拾一下。
“额娘,都是佟司锦这个天杀的,是她害我成这个样子。”佟司钰眼一屁股坐到榻上,眼泪汪汪。
“佟司锦回来了?你见到她了?你看她有没有什么变化?”齐氏随手合上账簿。
“当然见到了。若不是她使坏,我怎么会出丑?她出去一趟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还出言挖苦我。额娘,你要替我出气才成!”佟司钰越想越生气。
“虽说你二姐姐不对,但二房不好管大房的事情啊。但你二姐这个脾气总要吃亏,也得有人教导她才是。”齐氏笑笑道,心里开始有所盘算。
“在咱们佟家,谁都得听玛麽的话。我就不信佟司锦不去跟老太太请安。行,我在那里等着她!让玛麽教训她!”佟司钰闻言,眼珠子一转,起身就要带丫头出门。
“都大姑娘了,还是这么着急忙慌的!要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先喝杯茶,消消暑。你这头先别慌着去。”齐氏示意翠环倒茶。
佟司钰一想,对啊,自己跑到祥合院告状,若佟司锦迟迟不来有什么用?
要说佟司锦还真没有立刻去给那氏请安。她听弟弟佟司铎说母亲住在西厢房,“嗡”地头大了。那西厢房根本就不是用来住人的好吧!
当下她拉起佟司铎的手,与他一道走到西厢房门口,一把掀开门帘,往里面看去。迎面是一张炕,一位方脸圆颌、面色苍白的妇人靠枕而坐。妇人见她进来,忙揭被下炕。
佟司锦松手,快步走过去,“额娘,司锦回来了!”她蹲在炕前,鼻头发酸,头埋到薄被中,那熟悉的味道令她哭了出来。
母亲和弟弟都还在,多么好!
佟司锦再抬起头时,脸上湿湿的,却已经没了泪水。韩氏摸摸她的发鬓,微微笑着问她路上的情况。她深吸一口气,一一作答,并说父亲去衙门办理手续,晚一点应该会回来。
佟司锦见屋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但窗子的孔格上有灰,边格漆痕斑驳且有翘起之处,门框也是如此,显然下人很不用心。并且炕边的桌上只摆了茶壶与茶盏,多宝阁上竟然空无一物,绣着花的门帘还是旧的,看着无比寒酸……
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佟司锦站在门外,很想把下人叫来训斥一番,四下一看却空无一人,她们应该是心虚得避开了。
佟司锦站在被遮住了阳光的廊下,有风吹过,她在夏天打了个寒噤。这让她突然冷静了下来,父亲是佟家长房,母亲却有如此的待遇,这非一人能力所为。她为此突然发作,被怼回不说,还会被冠以各种罪名。莫如依着前世自己的性子,观察之后,才能有的放矢。再说父亲也会看不下去吧。
“二姑娘终于回来了。”
佟司锦转头一看,恨意涌上心头,朝自己走过来的这个妇人,脸薄鼻高,尖翘的下巴,有着一双过于灵活的眼睛,看着很精明。正是这个妇人,指使张婆子害死自己。她正是柳姨娘。
恨意在她眼里转瞬即逝,佟司锦道个福礼,“司锦正想着去给姨娘问安呢。”
柳姨娘走过来拉着佟司锦的手,亲热地说:“打算就是趁大爷外出公干的机会,将这几间正屋修缮一番。只能委屈大太太搬出来。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大太太搬去她那里同住,大太太不愿意叨扰老太太。现大爷得了皇上的恩赐回来,这屋子却还没修好,还得委屈二姑娘。”
果然母亲搬到厢房得到了那氏的首肯,佟司锦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回头与绿兰道:“还不快把我的东西搁好,耽搁了向老太太请安,可如何是好?”
柳姨娘暗地里冷笑,这二姑娘果然还是木头性子,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还学会跟下人发火。她指了另一间空着的厢房,说让二姑娘临时住着。
佟司锦不愿意见柳姨娘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借口要换衣服进到屋子里。柳姨娘碰个软钉子,并不以为异。在她心里,这个二姑娘两脚都踢不出一个屁来,在院中就是摆设就是闲人一个。她这段时间打着为主子考虑的旗号,将主母韩氏赶到偏房,别提心里有多舒坦了。瞧韩氏那副病秧秧的样子……早晚这个家都是自己的,区区一个木头样的二姑娘还不是任她拿捏?
柳姨娘回到东厢房,却见杨姨娘已经在候着她了。她掸掸衣襟,也不叫丫头搬酸木枝鼓凳,任杨姨娘在一旁站着,自己倒是拿盏吃起茶来。
杨姨娘乖巧地开口,“妹妹先到姐姐这里请安。”
柳姨娘心里舒坦了十分,“知道就好,到底我没白疼你一场,我看你平时就是个明白人,也不知道爷在江都那边到底如何?”
杨姨娘早就想好了张婆子之死的说辞,不料人家都没问这个,她稳了稳,又调整思路,捡了些佟海泰在江都的日常,说给柳姨娘听。
柳姨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忽地她打断杨姨娘的话,“对了,有件事情我还没跟你提。咱这院子需要修缮,老太太也是同意的。我念着你在江都辛苦一场,又想起你说过你那侄子会做这个,就把这差使交给了他。”
杨姨娘知道柳姨娘这是在帮衬自己,不过她啥时候说自己侄子会修缮屋子?她是丫头出身,她哥嫂子也没做什么营生,家里就指着她往回拿银子过日子。这现成的便宜她可不能往外推,便起身给柳姨娘行礼,“姐姐果然体贴妹妹,这份心意妹妹领了。”
柳姨娘似笑非笑,“如今爷也回来了,咱这清合院还需大家同心,把爷给伺候好了。”
杨姨娘连连称是。
佟司锦见外头柳姨娘离开后,打发绿兰去母亲韩氏那里收拾屋子。她叫来红梅问道:“我记得以前来京城时,看见额娘跟前有个婆子。现在怎不见她了?”
“二姑娘问的可是冯婆子,前些年柳姨娘说她家里有病人要照顾,打发她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