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佟司锦在佟宅生活的时间不长,她只觉得憋屈和沉重。如今重生一世,佟司锦发现太多佟家不合常规礼仪之处。比如,就算父亲口才没有二叔好,可二叔也没有时常打断父亲说话之礼。
屏风外头那桌祖父不在场,并无管事儿之人。父亲毕竟是佟宅的长房,以后是要袭爵的。佟司锦腹中嘀咕着,目光收回到眼前这一桌。
也很别扭!
母亲韩氏说身子不好不想动,没来宴席桌上。柳姨娘和杨姨娘受身份所限也没来,桌上只有那氏、齐氏和佟司锦她们几个小辈。而柳姨娘所出的佟司铃,一反在江都时的娇气,乖巧地坐着只顾吃东西。
二房的佟司钰从头到尾只拉着佟司钥说话,对佟司锦则下巴高昂,频翻白眼。佟司锦从江都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带着丫头过来问过安。佟司钥与生母柳姨娘住在一处,佟司锦因了这个缘故,对佟司锦面上亲热,内心多有防备。
佟司钰她对佟司锦有意见,去那氏跟前告状,那氏已经断了官司。她却如此举止,哪里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可齐氏和那氏都视而不见。
前世自己家破人亡看来也并非没有原因,从根部就烂了。现在还不是理会这些的时候,佟司锦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散席后,佟司锦打发红梅去跟柳姨娘说了一声,就戴了帽帷带着紫杏和青樱出了门。大尚朝由北人建立,民风彪悍,初时女子可随意上街,后渐演变为须遮面即可。
佟家所在地为官宦人家聚集之地,离皇宫并不太远,以方便官员们入朝当值。像这种地方除了鳞次栉比的房子再无别的。
佟司锦早从冯婆子里得知果子胡同的位置,她坐了一辆平顶马车朝西边的方向而去。街上行人渐多,两边食肆商铺林立。眼见到了街市的热闹区,正好今儿是阴天,难得有微风吹拂,街上各色人越来越多,她瞧着稀奇,便撩起厢帘,朝外打量着。
青樱和紫杏才进佟宅的门,她们心里佟司锦最大,自是随她意愿行事,从不加阻拦,这也是佟司锦身边总带着她俩的原因。
往前没走多久,佟司锦发现行人都朝一个方向涌去,脚步也由悠闲变得匆匆。人群里传来这样一段对话,“李四,你也出门了?”
“是咯。巴东活佛要讲经了,据说还有摸顶加持。”
“是不是在楞拉寺?”
“是,知道还问。赶紧的吧,去晚了就赶不上摸顶!”
“那地儿可远了。哎,那活佛灵验吗?”
“我呸!你说什么呢?大不敬。知道端妃吗?就是皇宫里大阿哥的生母,就敬这个信这个!一个之下,万万人之上,这福气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得赶紧走。”
佟司锦陷入短暂的沉思。前世她知祖母那氏就时不时去拜佛,据说京城贵妇圈流行这个,原来这竟起自宫中端妃。如今看来,就连平民百姓也开始信这个。
由此她想到在江都时,傅佩如曾说过,南边沿海涂山大仙很有名气,连带着江都都有人背着干粮去求大仙。南边有大仙,京城有活佛,中间或许有不同的道道,但人们求保佑求赐福的心理看来是一样一样的。
人群躁动起来,你推我搡,互相埋怨。佟司锦皱起眉头一打量,她坐在高外,很容易就发现是有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冲撞捣乱所致。这时一位头上扣着瓜皮帽看着像是南边来的人忽然大喊起来:“我的银子,我的银子没了,救命啊!”他边喊边翻着身上的褡裢。
佟司锦朝青樱使了个眼色。青樱心领神会,她跳下马车,挤进人群里一把揪住那位小胡子,大喝一声,“贼人,把银子拿出来!”
青柱也把马车停好,分开众人,跑到青樱跟前。本来人群里听到有人丢东西变得更加乱哄哄,然后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凌空响起,大家都噤了声,找到声音来源,又见她把罪魁祸首捉住,便都后退留出一小块空地。
那小胡子得手后正沾沾自喜,冷不防被揪住浑身打了个颤,不过见对方是小姑娘,也没在意,用了几分力气要把衣襟抽回来。不料人家抓得紧,他见甩不脱,恼羞成怒,出手便朝青樱面门打去。
青樱没放手,身子往一旁灵活闪去。青柱一拳打在小胡子的肋下,小胡子没打着人,自个儿摔倒在地上,捂着被打之处痛得嗷嗷叫。
瓜皮帽回过神来,上前弯腰扯住他问:“我的银子可是你偷走了?快还我!”
小胡子翻着白眼道:“谁偷你东西了?”
瓜皮帽看向青樱。青樱叉腰道:“我在马车上,就看见你偷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偷的?我要去官衙,告你们当街洒泼打人致伤!爷是谁,你们也不纺二两棉花去问问,爷官衙有人!”
顿时人群里沸腾起来。有人小声说:“这人好像是忠平侯家的下人。”
“下人也这么嚣张?”
佟司锦听到“忠平侯”三个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她仔细一回想,记起来了!忠平侯谷家是姑姑佟琦青的夫家。
这时人群里也有低语,“那是当然。忠平侯谷家和威远伯佟家是亲家,佟家的姑奶奶就嫁到了谷家。”
“哎哟,这个……就好看了!”
小胡子听到这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青樱和青柱骂道:“去见官,爷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你要治谁?偷东西的反倒有理了?”佟司锦下了马车,进到人群中。
小胡子见佟司锦的面貌被帷帽遮着看不真切,但他很快发现她身上的衣饰并不华贵,也就放了心,“他们打爷大家都能作证,你说爷偷东西爷就偷了?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佟司锦不急不慌地应道。她转头看向瓜皮帽男子,“我倒是见他偷了你的银锭,你那银锭是什么样子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瓜皮帽男子一拍脑袋,“我来京城是给我娘拿药方抓花,随身带的银锭重十两,是源隆钱庄制的。”
众人便点头与小胡子道,“这下就好办了。你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这事儿不就明白了吗?”
小胡子一翻眼睛,“合则你们就拿出来我就拿出来?源隆钱庄的银锭你能揣着,爷就不能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