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江都属经济繁华之地,于孝通在那里不知见过多少富贵人家之奇事儿。他暗地里摇摇头,对佟托哈道:“本官已不需要再问询其他的人。只是那需修缮之处还须往现场查看。”

佟托哈在皇帝面前丢了面子,内宅又置下上不了台面之事,他的内心已大为光火,此时又不得不赔着笑应了。他欲着人往清合院传话令妇人回避,被于孝通制止,“不必大动周章,本官只是去看看即可。”于是二人起身往清合院而去。

话说这二日是佟司锦自江都回来之后难得的清闲日。她从罗二贵那里回来后,什么都来不及想,睡了一个黑甜觉。第二日起来后,又将昨夜之事回想一通,只觉没有留下什么纰漏,大为心定。

剩下的就看罗二贵的了!

佟司锦白日索性守在韩氏屋子里。她画花样子,紫杏和青樱照着样子绣荷包。韩氏本来想说些什么,她张张口,终是没有说出来。

除此之外,佟司锦还用心调配药方,令红梅细心熬煮,亲自端来让韩氏服用。除了汤药,佟司锦还让韩氏服了她在江都制的那些药丸。她仔细观察过,韩氏的面色到底是比她刚回京城时好一些了。但病气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久疾痊愈得慢吧。

不过,佟司锦有的是耐心。

这天下午,佟司锦听前院有人发出喧哗声,动静不小。她心里一动,时不时去窗子跟前张望,就看到柳姨娘、杨姨娘先后被人叫去前院。

难不成罗二贵果真去找了于孝通?

她又等了一阵子,冯婆子就出现在屋门口朝她使眼色。

回到京城,佟司锦就觉得跟掉进混沌之中似的。长房里柳姨娘要害死自己,杨姨娘与自己也不是同条战线。可前世母亲和弟弟之死,是长房所为?前院和香合院到底有没有掺合?这些她都不清楚。

前世佟司锦在佟宅呆的时间不长。知此知彼,才能保护她自己和家人。所以她才找到冯婆子。佟宅前前后后有几十号人,冯婆子虽有段时间离开了佟宅,但她毕竟资历深,只要花些银子就能打听到消息。

果然佟司锦进到自己住的屋子,冯婆子就与她说了,有朝廷命官在老太爷的陪同下来家里了!据说还叫了长房两位姨娘和二房齐夫人去了书房。

“听说杨姨娘侄子打死那人的兄长告御状了!老太爷脸色不好,只怕是被牵扯到其中了。”冯婆子努力压低声音,朝东厢房那边抬抬下巴。“就是不知与咱们佟宅有什么关系……”她欲言又止。

“不瞒冯妈妈,你也知道我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这也不是事儿。我额娘身子骨不好,弟弟又年幼,毕竟我阿玛长年不在家,阿姐也出嫁在夫家,我深感身上责任之大。所以冯妈妈有消息,不管是这样或是那样的,只管说与我听就行。不必有所顾忌,我也能分辨出其中的好歹。”说着佟司锦叫紫杏取银子来,“我虽是年纪小,未经世事,但也知交往没有空口白牙的。”

冯婆子一径摆手,“我有工钱的,再说院子里那些费心费力的活计,姑娘让我做个样子就行,实际上也没做……”

“与人交际与累心,妈妈不必多说,只管拿着银子就行。”

冯婆子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接了过去,她叹口气道:“二姑娘体恤下人,老奴心存感激。”

想了想,她又道:“咱们大房的情况我也知,如今清合院掌事儿的在东厢房那边。那位看着待大夫人不错,吃穿用度上也没亏大夫人,但这些能花几个银子,她用着大夫人的,理应如此!”

佟司锦听她话中有话,忙叫红梅端来热茶,“请妈妈吃茶,具体详情还请妈妈细说。”

冯婆子道出的话让佟司锦吃了一惊,原来韩氏嫁进佟宅时,跟着来的嫁妆有三十台,俱是朱漆红木厢子。大尚朝的规矩是女儿出嫁带的嫁妆完全归女方所有,夫家不得据为已有。难怪她每次从海兰屯来京城探望母亲韩氏,转回去时,外祖父是会问一声“你额娘可好”。她其实不喜欢佟家气氛,但因为年纪小,说不出哪里不喜欢。总是觉得母亲见到她很欢喜,待她很亲,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她也不明白,便含混地应声“好着呢”。外祖父也就信了——他怎能不信?三十台厢笼,里面装的俱是关外的鹿骨、山参、灵芝、貂皮、乌拉草,殷实的嫁妆就是女儿的底气。

佟司锦眨眨眼睛,问道:“那我额娘的嫁妆呢?”

冯婆子的下巴又朝东厢房抬了抬。佟司锦瞬间就明白了,但她难以置信,韩氏怎么能将自己的嫁妆交给柳姨娘呢?冯婆子又道:“老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容我打听吧,这可能需要时间。”

冯婆子离开屋子后,佟司锦坐在榻前,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因为用力,指节青筋泛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推门而出。迎面她看见有几个人从前院而来,前头二位俱是她认得的——祖父佟托哈和新晋左副都御史于孝通,后面跟着的是佟宅的管事和于御史的随从。

他们终于来了!

佟司锦唇边涌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她往前走出廊沿,在道边恭敬立着,垂下目光,“锦儿向玛法问好,向于知府大人问好。”她才不会说“于御史”这三个字呢!

佟托哈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孙女竟然认识于孝通。于孝通向佟司锦点头致意。转头与佟托哈道:“这又是另一件事情,容本官后向大人告知。”

佟司锦见他们往被木板围起来的主屋那边而去,自己则回到韩氏的屋子里,继续没事儿人一般画花样子,间或与韩氏及丫头们说几句话。

而院子里的于孝通已经通过板子间的缝隙,看到了里头的情况。佟托哈看了之后,脸都气得发青——他真是搞不清楚,里头就是堆了几堆瓦,屋子几乎就没修缮的痕迹,都几个月了,这算什么事儿!

而于孝通也没忘记他前头说的另一件事情,他将江都时佟海泰家里仆妇意欲害主子主动求死原原本本都跟佟托哈说了。

佟托哈气得脸由青转黑,脸上都快要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