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氏也知道,齐氏求着自己让宫中贵人撂佟司钰的牌子,怕被指给不入流的皇家宗室。又闹着进宫,也是想谋进权贵之门。
齐氏算盘打得倒是精,她以为宫中那位贵人是好性子,还不得靠自己拉下脸面各种相求。不过,若是佟司钰嫁得好,自己这张老脸不仅有体面,而且也能为二房的分量加码。自己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二房能压过长房吗?
想到这里,那氏又找来两位宫中退下来的嬷嬷,给佟司钰讲规矩教礼仪。至于长房的佟司钥,她不过是庶女,身份注定她低人一等,跟着陪练吧。
这两位嬷嬷的到来,给佟家增添了新的话题。大家投向佟司钰和佟司钥的目光都充满艳羡,她俩走起路来也眼高于顶,好像即刻要攀上高枝了。
然而高嬷嬷和范嬷嬷来到佟家后,对这两个姑娘相当不满意,规矩还没怎么教呢,就叫苦连天,站不到半个小时,腰全都塌下来……两位嬷嬷去向那氏禀报,那氏也垮下脸来训斥二位姑娘,但效果仍旧不好。
这一日,那氏刚从小佛堂念经出来,手里捻着佛珠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刘婆子来报,说是吉夫人前来拜访。那氏心生疑惑,她是听说吉夫人待二爷不怎么贴心,如何上回让佟司锦带礼过来?现今又亲自上门拜访?
难不成对佟司锦不满意?那氏心头一跳,目前最碍她眼的就是佟司锦,无论如何都要快快把她嫁出去。她满脸堆笑迎出去,亲亲热热将吉夫人请进正厅入座。
那氏偷偷打量吉夫人,见她从头上的牡丹花开点翠面簪,到身上那件团蝶百花碧霞滚边旗袍,无不显出精心打扮后的富贵,就更不知她为何而来了。
两人刚寒喧几句,吉夫人就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为着二姑娘来的。”
果不其然,佟司锦是惹着未来的婆婆了?那氏开口试探道:“二姑娘素来不懂事,夫人多包涵她。”
吉夫人笑道:“我知媳妇没上门,我这造访也很突兀,但实在是宫中有人要请二姑娘进宫。”
炸雷响在耳边,那氏愣了一下,脸上挤出笑问道:“可是哪位贵人?”
“哪位我也不好明说,就是宫里头那位。哎唷,老太太快把她叫过来,我现在就要带她进宫,这可耽搁不得。”吉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氏被这句“不好明说”堵得心头像被猫抓似的难受,又无他法,只得让小丫头速去叫佟司锦快来。
佟司锦一进到正厅,还没顾上行礼,就被吉夫人一把抓住手腕,“姑娘,你且随我进宫去。”
去传话的小丫头只说老太太让她速来,又没说是啥事情,佟司锦搞不清楚状况。
那氏不想佟司锦得罪吉夫人是怕她嫁不出去,可进宫是多荣耀的事情啊,家里二位姑娘费了这么大力气还没进呢,她不愿意佟司锦享有这个机会。便道:“二姑娘没学过宫里的规矩,恐不妥当。”
吉夫人喜滋滋地道:“不妨,我亲自带她进宫。”
“要不换身衣裳再去吧。”那氏还想努力地拦着她。
吉夫人这才打量起佟司锦,见她身穿天青色撒花纯面旗袍,除了耳朵上有对珍珠耳环外,因在家里什么饰物也没带,就抹下自己腕上的镶金雕云纹翡翠手镯,套到佟司锦的腕上。“这样就成!虽是换了衣服,但也耽搁时间,怕是贵人不喜。”
那氏再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们扬长而去。
佟司锦与吉夫人一道往大门口出,她忽然看见冯婆子在大树背后招手。与吉夫人说了一声,她走过去问何事,冯婆子说自己做梦都想看看皇宫长啥样,求二姑娘带她同去。
佟司锦允了,她与吉夫人坐进那辆有着台吉标识的宽大马车里。丫头婆子都在后头那辆青帷马车里跟着。
吉家这辆马车,车厢里异常宽敞,双排座。吉夫人让佟司锦与她并排坐,佟司锦推辞不过便接受了。
要说吉夫人这次专程来佟家,那是有原因的。上回佟司锦应吉娜仁之约来作客,给吉夫人配了祛风疹和去异味的方子。
京城有名的大夫看过也没好,吉夫人都有些灰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试了佟司锦的方子。第一天患处的痒,就得到了抑制,随后是有感觉的慢慢好转。而去异味呢,吉夫人记得佟司锦说半个月见效,可五日后她便觉得周身清爽。
效果如此明显,吉夫人如何能不高兴得合不拢嘴?恰好到了去见慈仁太后的日子。
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人想讨好慈仁太后。德正皇帝的母妃庄裕皇太后驾崩后,德正皇帝便她为太后,以太后之礼尊之敬之,她成为后宫地位最高者。
吉夫人不知自己怎么就入了慈仁太后的眼。刚开始她在慈仁太后跟前拘束得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时间久了,她发现慈仁太后喜欢听的,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事情。
她心想慈仁太后虽贵为太后,但也向往普通人家的亲情,便捡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上一二,好讨太后的欢欣。
这欠也不例外,吉夫人穿戴整齐到了福宁宫。自家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当然不能说。这回她心情舒坦,便将未来儿媳如何治好她的顽疾说给太后听。
太后听了很感兴趣,咳嗽了几声,说很久没有见过宫外的姑娘了,叫吉夫人把佟司锦带进宫,让她好好瞧瞧。
这便是吉夫人来佟家的原因。
马车往前走着,吉夫人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佟司锦。佟司锦微微惊讶,“太后想要见我?是有什么原因吗?”
吉夫人笑道:“可能是好奇吧。太后待人和善,你也不必紧张。我将宫中的一些规矩说给你听,你记住就好。我们又不去别的宫殿,就算有些没做到,太后也不会怪罪的。毕竟是太后催着来的。”
佟司锦点点头。吉夫人接下来说的话,她貌似在认真听着,实际上思想有些飘远。前头那氏跟吉夫人说佟司锦没学过宫里的规矩,那是实情。
但吉夫人说的那些礼仪,佟司锦却是知道的。那是因为乌雅麽麽都给她说过呀,不光说过,还教她学过。
生活在关外海兰屯,日子漫长悠远,闲来无事,乌雅麽麽边教她做针线活儿,边给她说外头的事情。乌雅嬷嬷就像是饱吸水的海绵,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佟司锦对她无比信服和崇拜,乌雅嬷嬷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全力接受,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
而现在,佟司锦坐在马车里,想的却是,吉夫人说的这些,为什么和乌雅嬷嬷教给她的一模一样?甚至她从乌雅嬷嬷那里学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