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和小宫女将太后扶住。慈仁太后虚弱地摆摆手,“皇帝,哀家以前看过太医。不怪太医,怪哀家自己身体不行。倒是刚才佟家二姑娘说怪这花儿,还没细说皇上就来了。不如让她道个分明也好。”
德正皇帝皱起眉头,看向墙边跪着的这二位。年长那位看着应是朝廷某官员的夫人,另一个梳着旗头的,就是太后口中所说的佟家二姑娘吧。佟家二姑娘?不就是许给吉日嘎朗家二爷的那个?
吉家二爷!德正皇帝想到这里,心口忽地发闷。“皇帝?”太后见德正皇帝变了脸色,忍不住叫道。
“哦。你们都平身吧,那佟家二姑娘,速将原委说与太后听。”
“是。”佟司锦听皇帝叫到自己,不疾不徐地起身。她指着株形高大的两株紫荆花道:“紫荆花,顾名思义是开紫色的花朵,现花朵的颜色却是红色。事出反常必有异常。什么情况下花的颜色会发生变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花的根部有问题。”
“拿花铲来,朕要看看这土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慈仁太后喜欢花儿,尤其喜欢开得正旺的花儿。所以她住的大殿窗子都大,方便阳光照射进来。小盆儿养不好花儿,靠近大殿窗子的地方,匠人们专门取走地砖,填上肥沃的泥土,植物将根扎得深才能开出好看的花儿。
小太监闻言一溜烟地跑出去,没费多少时间就拿进来一把大铁铲。他照着皇帝指的地方,一铁铲深深地踩下去,就将紫荆花的根悉数掘起。
吉夫人本来心就七上八下的,一见那花的根须有的被泥土包裹着,有的裸露在外头,根本看不出异常之处,不由得紧张起来。
德正皇帝更是将眉头皱得很紧,“大胆!尔等居然欺骗太后,该当何罪?”
佟司锦秀眉微蹙。她说这花儿的根部有问题,并不是张口瞎说。刚才她离紫荆花的距离很近,近到她已经辨别出来,那花香中刺鼻的味道是硫黄发出的。
这就对了!土里掺了硫黄,开出的花儿会改变惯有的颜色。硫黄能引发体虚之人产生哮喘。这便是说紫荆花的根部有问题的原因。
而眼下……佟司锦仿佛没有听到德正皇帝发怒的声音,她拿过铁铲,往根部附近挖去。吉夫人正想提醒佟司锦跪下请罪,忽地看到她在离根部5寸远的地方,挖出一铲子硫黄末。
此时,慈仁太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两肩不停地耸动着。素琴和小宫女半抬半扶着太后往起居室那边而去。
德正皇帝见状下令道:“让内务府封了司农局的门!”
继而他朝佟司锦和吉夫人冷哼一声,“尔等回去吧。今日发生之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往外头说。”说罢,他脚步匆匆往太后起居室方向而去,佟司锦看着皇帝的身影,有些呆愣。硫黄末与花粉掺杂在一起,能诱发剧烈的哮喘。她可以用药粉缓解太后的症状,但眼下跳出去说自己能救太后?为了救太后的性命,冒险一回也无妨。
不过此时,她看见几名太医拎着医箱跑进起居室。小太监还在不停地催促,“快快快!皇上有命,快救太后。”
佟司锦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也跟在太医后头,她出言叫了声:“素琴姑娘。”
素琴停下脚步,走了过来,“我让宫女把你们送出去。”
“太后她……我想过去看看太后。”
素琴只当佟司锦这个小姑娘关心太后,她摆手道:“不用。太后这病以前也犯过,比这还厉害。太医有经验,不会有问题的。”
佟司锦见她言语之间多有肯定,这才放了心。她再往起居室那边张望,果然看见进出的宫女神色已经平静了很多。
吉夫人不知佟司锦心里所想,她今日受到惊吓,拉着佟司锦在小宫女的带领下速速出宫。她心情复杂,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边走边小声叮嘱道:“方才皇上所言,务必记在心里,半个字都不要对旁人提起。”
“夫人放心,司锦已经牢记。”挖出来的那铲硫黄末,一看便知是有人刻意为之。是谁?目的是害太后吗?佟司锦又想起她进宫后遇到的那只长毛猫,那猫也不正常。素琴说它是五阿哥的宠物。病猫是心爱之物?
佟司锦忍不住问道:“宫里有几位阿哥?”
此时她们已经由宫女引路,照原路返回,坐上了吉家的马车。吉夫人见左右无人,便缓缓而道:“我听说有五位阿哥。方才你见到的端妃,便是大阿哥之母。那沁妃,是四阿哥之母。”
“我陪着阿玛在江都时,那会儿二阿哥来赈灾。”
“二阿哥的母妃是静妃。”
“五阿哥岁数不大吧?”佟司锦悄悄地将话题转到五阿哥身上。
吉夫人略皱了下眉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太后召见我,我便进来与她说说话。我与别的贵妃并无来往。我好像听说五阿哥身体有恙,长年卧床不起。”
佟司锦心里“咯噔”一下。那猫有病的话,会传染给与它朝夕相处的人。“你问这些做甚?”吉夫人问道。
“只是好奇而已。”佟司锦虽心神不宁,但她还是乖巧地闭了嘴。
吉夫人突然想起来之前的疑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那花儿下头埋有硫黄末的?”
佟司锦回道:“我一直生活在关外,见识过这个,故而斗胆班门弄斧。还有我蒙语也是在关外学的。周围的人都会。”
吉夫人微微点头,一时无话。
车子往前行进着,吉夫人闭着眼,心里不停地念阿弥陀佛。她受慈仁太后之命,带佟司锦进宫,本以为现场会愉快轻松其实前半场也的确如此。她能看得出慈仁太后待佟司锦还是不错,可后来那花儿,那硫黄末……她心情纷乱,天家不愿意为外人看到的隐私不经意间曝露在她们面前,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车子忽地停了下来。吉夫人睁开眼睛,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吉家管事儿的来车厢门前禀告:“回夫人,是遇到了二爷。”
哦。吉夫人觉得自己在宫中走这么一趟,都快被吓出心病来了。她撩起车帘,只看见吉星河一身戎装骑着马来到近处。
“额娘,孩儿今日在街上巡逻。刚收工,见到额娘故而过来问候一声。”吉星河朗声道。
吉夫人略思忖着。自这个二爷从战场上回到家里之后,也许是经历了磨难,待她也亲近了很多。她也想过,以前种种都是吉日嘎朗的过错。孩子这么小,何其无辜,便也尝试着开始热起心肠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