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这样说,但吉星河还是得去找父亲吉日嘎朗。为此,他第一次对自己有所不满都快要成亲的人,遇到困难还要向父亲求助。
如果自己眼界往外打开,就不会沉湎于过去那些细枝末节,这便是吉星河此时的想法。
在祥合院西次间,吉星河找到正准备外出的吉日嘎朗,向他转述了吉娜仁所说。不消说,吉日嘎朗自是非常重视,“待我亲去请牛大夫,让他往佟家去看病人。”
吉星河心里暖暖的,他就知道父亲会如此热心帮他。以前还猜疑父亲对自己的感情,看来是跑偏了方向。他笑道:“我也阿玛一起去吧。”
而西次间外屋,吉夫人手里捧着要往里送的衣服,心情复杂。
牛大夫在京城很有名气,据说非常忙,一般官宦人家请不动他,吉家要论品级和官位,也在请不动行列之内。不过是因为牛大夫祖上在乌库图避难过,他心存感恩,才会对吉家有求必应。吉日嘎朗也曾多次表示过不好意思。
可现在,吉日嘎朗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要去请牛大夫给佟家长房嫡母看病。不用说,这一切都为了吉星河。
看来吉日嘎朗对二子,真是好得不一般啊!听到里间传出往外走的脚步声,吉夫人避到屏风后面,见他们出门而去,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长叹。
诚然,吉夫人对吉星河未过门的媳妇印象很好,这个姑娘沉稳、知分寸。她可以想见,吉星河与她成亲,必是一门美满的亲事。
可,那与自己何关?自己有权利知道吉星河的母亲是谁,吉日嘎朗却瞒得死死的。她心生忿忿,转身往外走。
“姨奶奶。”吉夫人抬头一看,迎面走过来的是严熙春。严熙春好奇地问道:“姨奶奶,我看星河哥哥他们匆忙出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吉夫人见她一脸关切,心里不由得想到,自己前头说同意她当吉星河的妾,可能下意识也想在吉星河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好继续解开心里这个谜吧。
但要不要告诉严熙春这个真相?吉夫人还没想好。她勉强笑了笑道:“佟家二姑娘的母亲病了,他们去请牛大夫。”
又是佟家?严熙春咬了下唇瓣,脸色有些发白。吉夫人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口快,毕竟自己没现身,说起来有些像在偷听,便急急地说道:“我也没听真切,你就不要去问他们了。”
严熙春倒是一愣,她好似从中听出来了什么。难不成吉夫人和吉老爷中间有罅隙?她倒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看来得好好琢磨一番,或许这会对自己有利!
……
佟司锦走在通往清合院的庑廊上,她忽看见青柱和弟弟佟司铎的身影,忙出言叫住他俩。俩人过来与她行礼,佟司锦注意到佟司铎不太高兴,圆呼呼的小脸紧绷着。
她拿出一包盐酥豆子,“司铎,你看姐姐给你买了什么!是蒜香味的哎,听说是新出的。”
佟司铎脸色和缓了一些,伸手接过,“我拿去给额娘尝尝。”他见姐姐点头,便去找韩氏了。
佟司锦给青柱使了个眼色。青柱将佟司铎送了进去,便返身回来,“二姑娘可有话要说?”
“司铎最近如何?我这段时间也没顾上问你。倒是刚才见司铎神情不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佟司锦微微蹙眉。
“回二姑娘,三爷每日按时去学堂,我见他很是用功,也常得到先生的夸奖。与大爷、二爷的关系么……他是巴着大爷说话,大爷许是岁数大的缘故,待他不是很热情。二爷以前与他走得近,但最近好像也有些别扭。”青柱按说应自称奴才,可佟司锦叫他私底下不用这样自称。
“刚才三爷听说大爷要去四方书院念书,好像二爷也会去,他心里不痛快,面上就带了出来。”青柱到底比佟家这三个少爷岁数要大,佟司锦以前叮嘱过他留意这些,他说起这些来条理分明。
大尚朝实行科举制度,未成年的男子进到官学学习各种书、诗、论、赋,便于朝廷日后以科考取仕。尤其在京城,官宦人家集中的地方均设有官学,方便孩童们就近入学。
而这个四方书院是什么地方?佟司锦心有疑惑。青柱这些时日陪着佟司铎去学堂,早就摸清其中的道道。他告诉佟司锦,这四方书院是私学,就是私人设立的聚徒教之地。在今年的童子试中,通过小试者,四方书院教授出来的居于多数。而只有通过童子试,才能参加乡试,才有可能成为秀才。往后才是举人,而后是贡士,这也便是大家都以进四方书院为荣。
“进四方书院有什么条件?”佟司锦继续问道。
“三爷明年才到进四方书院的岁数,听说要得到推荐,之外还要交数百两银子当束脩。”青柱这话说得有些吭巴,来到京城这些时日,他也渐察知长房二姑娘这一脉在佟家的地位,觉佟司铎想要进四方书院是困难重重。
佟司锦略加思忖。齐氏要将佟司铮送到四方书院,起码在财力上不费力气。柳姨娘凭着韩氏的嫁妆,在束脩上看来也不吃力。现在就剩自家了。可齐氏和柳姨娘她们手里得的那些,不应是韩氏的吗?
还有一年的时间,够用了。
佟司锦问了青柱他母亲的身体状况,又吩咐他照顾好三爷,并没有就四方书院多说什么。青柱见二姑娘并无抱怨之言,心里倒也安定不少。
青柱来京城时,见母亲身体恢复得尚可,请示过佟司锦,将母亲也带到了京城。京城气候干燥,他母亲湿寒之症竟意外好转。他与妹妹青樱对佟司锦俱多有感激之情。
佟司锦快要走到自己屋子跟前时,突然心生一个想法。目前韩氏无欲无求,提不起改变现状的劲头。可若是她知道佟司铎想去四方书院,却困于无银可使的境地,她会不会有所行动呢?
就算没有行动,有想法也好!如此,解开若干年前韩氏嫁妆之谜,便有可能了。想到这里,佟司锦不禁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