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吉星河的衣着上,申德良看出他家世优越。不敢冒犯,只粗略地打量他一眼。可这一眼,他就吃惊不已。
可申德良自诩会算命,常人只会看长得好不好,他看的是命好不好。对方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眼睛明亮,端的是相貌堂堂。
而在申德良眼中,对方是面厚重匀称,鼻高准丰,耳大有势——这是富贵命!他忙将吉星河请进屋子,杌子擦了又擦,才让对方坐下,那是恭敬有加。
吉星河不知申德良的心思,他只道是打扰了对方,便又说了一遍,佟司锦前些日晚上来还青骢马,是他陪着来的。
申德良这一听,就知他与佟司锦关系要好,未出嫁的姑娘不会与外男走得如此近。吉星河又补充了一句:“在下与佟二姑娘已有婚约,只是尚未成亲而已。
闻言,申德良眨眨眼睛,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佟二姑娘是富禄命,这位是富贵命,这一对儿……不过,天机不可泄露。他眨巴完眼之后,就干笑着去拿壶倒茶。
吉星河拿来碗和盘子,将坛子中的酒倒进碗,卤牛肉摆到盘中。他一端碗中酒,对申德良道:“在下吉星河,现在骁骑营,是委署骁骑校。”
申德良端起另一碗,“我叫申德良,本是江都人。流落在京城,意外得遇佟二姑娘,替她养着青骢马。”他是帐房先生出身,为人谨慎,既是吉星河知道青骢马,他便提一嘴这个,别的他可不敢先说。
吉星河扬了下眉,“这屋子是你赁的?”
“是。总得有个落脚容身之地啊,要不就得睡大街上去。”申德良呵呵一笑,挟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吉星河倒灵机一动,看着佟司锦的意思,她一会儿半会儿不会嫁,自己见她一次也不容易,不如也在附近赁个院子?感觉解决了大问题,他心情甚好,不时端起碗来与申德良相碰。屋子里点着烛火,这二人吃着喝着,一时痛快之极。
门忽地被推开,青樱人在外头,声音就进来了,“申大哥,我敲了半天门儿,你怎么不应啊。”她一脚跨进门槛,“哎,原来有客人。”再一定睛,她不好意思地福了福,“吉二爷,你怎么在这里?”
吉星河认出她了,眼睛直往后瞅。青樱又道:“我家姑娘没来,她让奴婢来给申大哥传话……”
申德良起身要去拿筷子和确定,让青樱坐下一道儿吃点东西。青樱忙摆手,从身后拿出一只篮子,说这是姑娘让带过来的。
青樱说的吞吞吐吐,吉星河便找了个借口去了屋外。他站在院子中间,抬头看天边一弯薄薄的新月,心里刚才有点酸——自家未婚妻的话,自己还不能听,这是什么道理。此时看着新月,郁闷渐散,心胸又疏阔起来——知道避着人传话,这不也说明佟司锦用人得法吗?
屋内,青樱与申德良说:“二姑娘说了,若是铺子收拾好,这些香脂便能上架。这些香脂分两种,效果各不相同,价格也不同,都写在纸笺上头了,到时候要看清楚才成。”
申德良虽是喝了酒,但谈到正事儿,他脑袋也是清明的,“回你家二姑娘,就说铺子还在收拾,货架已经定好,预计开张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那好。”自家姑娘未来的姑爷还在外头站着呢,青樱不敢在屋里多呆,回了话,便退出屋子到了院中。她向吉星河福了福,“二爷请进吧,外头冷。奴婢这就回去了。”
“哎,等等。你回去与二姑娘说,就说程婆子碰了壁,我回去正赶上她在家中。此事就依你们二姑娘的意见。”吉星河斟酌着说道。
“是,奴婢告辞。”青樱默记在心里,福了福便往院门处走去。
吉星河回屋子,继续和申德良喝酒不提。青樱从角门进到佟家,佟司锦正在小灶房制香体膏,她得预备上一些,以备太后突然要用,她对自己制的这些还是很有自信,都是好东西。
青樱先是回了申德良所言,然后故作神秘道:“二姑娘猜奴婢刚才见到了谁?”
“这叫人怎么好猜。”佟司锦听见青樱的回话,注意力便集中到罐中所熬之物上,故而回答也是漫不经心的。不过她忽然想到了,“莫不是……吉二爷?”
“二姑娘好聪明!”青樱赞道。佟司锦撇嘴,“我又不认识别的什么人,这个很好猜吧。”不过,她心中还是掠过异样的感觉,吉星河与申德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他这种身份的人,能屈就来找申德良,那分明就是为着自己去的吧。
青樱便将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说给佟司锦,当然不会漏掉吉星河让带的那些话。佟司锦一听就愣住了——那氏居然没同意!
这可真出乎她的意料。佟司锦从外头回来,佟司钰跳到她跟前,那般得意的神色,她一看就知她们如意了。
那氏不待见自己,她肯定想让自己早点嫁人。而柳姨娘,她存着害人之心,现在她揉捏不上自己,也会有与那氏同样的想法。
所以,虽是吉星河打了包票,但她仍然在想对策——万一他没能成功呢?自己如何才能拖住不嫁。
现在好了!警报解除,佟司锦抿了抿嘴唇,心道这个吉星河,自己真的没看走眼,说话行事能靠得住。
佟司锦这边放宽心舒坦了。可那氏却隐隐感觉不妙。第二日,她使下人去寻程婆子探口风。那程婆子倒是亲上门来了,说出来的话,差点撅那氏一个大跟头。“老身依着老太太所言,去回了吉夫人。正好吉二爷回来了,他说不要着急,让依了你们。吉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那氏傻眼了!本可以将长房那个碍眼的嫁出去,谁知竟让自己坏了事儿。她气得摔碎了手边的茶盏,回过神才想起来,都是柳姨娘的错。若不是她的话引导,自己怎么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呢?她叫来柳姨娘和齐氏,将她们好一顿痛骂,就这样还觉堵得慌,这口气没法子出。
这天傍晚,佟司锦在庑廊尽头,听到两个婆子咬耳朵,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知她们吃了瘪,心里大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