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孙有金说出“威远伯佟家”,于孝通就敏锐地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儿。况且说的还是佟家长子长房的事情,他便想到长房的二姑娘佟司锦。

到现在为止,算上这一件,他经手佟家的案子,已经有三件了。第一回是在江都,他还是江都知府,佟家长子佟海泰家下人张婆子意欲害主,那吃了毒物的马本是疯了,却在悬崖边突然停了下来。第二次是在京城,井水胡同粪夫罗二贵已经去世的妹妹给他托梦,让他来找自己告状伸冤。再就是这一次,林婆子说亲受“仙姑娘娘”指点,来寻他告状为夫报仇。

于孝通处理第一件案子时,与佟司锦谈过话了解情况。这小姑娘虽是被下人加害的对象,却不慌不乱,思维清晰,给自己提供的信息指向明确,对案子相当有用。

这第二件案子,并没有需要他与佟司锦了解情况之处。但整个案子的走向明确,就好像……所有的线索都自发地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稍加思索,就能得到结果。

第三件也如第二件一样。正当林婆子状告亮子和全子时,这二人就被人捆了扔到院府来。正当刘二什么都不说时,孙有金又自己撞上门来。对了,捆了亮子和全子的吉星河是什么人?他差人去打听,得到的结果是:吉星河是佟家二姑娘佟司锦的未婚夫。

虽说吉星河负责老营盘口的巡逻,可这也太巧了!

巧归巧,这案子还得往下查,于孝通已经心里有数。他调出以前的卷宗文书,原是六年前,刘二告其妻有孕,保胎药是从杏林铺子得的药材熬制而成,结果其妻大出血而亡,一尸两命。杏林铺子是威远件佟托哈长房嫡妻韩氏的陪嫁,故而这案子交给了都察院审理。当时杏林铺子的帐房先生拿不出账簿,说找不到了。没有账簿就查不出那货的来源,铺子也就无法自证铺子的清白。

这个事情当时有这样一个背景,先帝青宗文皇帝后期不允许旗人经商,后来朝廷库银吃紧。到了德正年间,渐放宽这个政策。这铺子虽说是帐房先生经营的,但最终的拥有者是韩氏。韩氏负有管理不善的负责,最后落到佟家的惩处,是佟托哈请罪,因有过错,被罚俸两年,铺子被要求关张。

于孝通放下这本卷宗,拿出下属呈上的问询结果,那就是刘二这一年放印子钱有六百两银子。这个刘二以前住在布巾胡同,靠在街摆小摊子为生,街坊邻居都说他家穷,穷到拿不出二两银子来过年。

从二两到六百两,这六年刘二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他以前住在布巾胡同,怎么又搬到灶王爷胡同了?

于孝通听孙有金说指使他的那个人,也就是佟家张婆子,已经死了。张婆子是主要经手人,不管是活着还是不在人世,都得要走这一趟。当然他也可以将相关人员传到院府来询问,考虑到佟托哈的地位,他是亲自去趟佟家。

天上飘着雪。于孝通来到佟家门口,与来迎他的佟托哈一道走了进去。两人边走边寒喧着,于孝通在佟托哈的引导下,进到佟家书房。

齐氏和柳姨娘听说于御史又上门了,都往那氏这边来打探消息,那氏也不明白有何事发生。她仔细回想了这几个月家里的情况,虽是很烦心,有诸事不顺的感觉,但都是内宅发生的,怎么也犯不上御史大人亲来。

想到这里,她心里安定不少。不过,她还是摆手让她二人各自散去,老太爷在家,还是不是扎堆比较好。

佟托哈也是没摸着头脑,请于孝通在书房入座后,又命人砌来上好的茶水,然后十分诚恳地看着于孝通。

于孝通啜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慢悠悠开口,“本官接到一桩案子,中间牵涉到贵宅一位叫张婆子的下人。”

听到“案子”,佟托哈心都被揪起来了,心里暗骂不知是哪一位在外头闯了祸。又听到“张婆子”,他便放了心,陪着笑解释道:“不瞒御史大人,这张婆子可不就是江都跳崖的那个下人吗?”

“本官也听说她已经死了。不过,这张婆子是谁的奴仆,本官想叫来询问一二。不知方便否?”

“方便方便。在下记得是长房的,待我问个清楚。”佟托哈见于孝通点头,便,叫来书房外头侍候的下人,“那张婆子是谁院子里的下人?”

“回老太爷,是长房柳姨娘跟前管事儿的。”

“那你去清合院,把柳姨娘叫过来。”佟托哈眉头皱得很紧,怎么每回出事儿都跟长房有关?

于孝通默默地想。这个长房的嫡妻是韩氏,张婆子是柳姨娘的下人,一个下人却指使嫡妻铺子的帐房先生做坏事……

佟家真够乱的。佟托哈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于孝通正胡乱想着,就见一个看着眼熟的妇人往这边而来。

那妇人进来后行了个礼。佟托哈道:“她便是长房的姨娘,那张婆子是她的奴仆,于大人有话问,在下到外头回避一下。”

于孝通点头,“辛苦都统了。”他见佟托哈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的小道上,看了柳姨娘一眼,问道:“张婆子可是你的奴仆?”

不知这次谁要倒霉,柳姨娘在清合院兀自紧张着。书房那边来人,说御史大人叫她去回话。她心里一沉,拿出银锭子塞给他,陪着笑问道:“可与什么有关?”

那下人得了银子,开口道:“问的是张婆子,具体内容要等姨娘过去才会说。”

听到“张婆子”这三个字,柳姨娘就镇定了,人都死了,尽管往她身上推,死人又不会跳出来说话。她心有了主张,面对于孝通的问话也不紧张,“回官爷,那张婆子正是妾的奴仆。”

“她平时都管什么事儿呢?”

“她一个妇道人家,就在院中洒扫浆洗,帮着妾做些家务,并无他事。”

于孝通盯了她一眼,问道:“那好,我问你,德正20年,韩氏在观里街上开的杏林铺子,孙有金是帐房先生。官府查账,张婆子为何让孙有金说账簿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