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一听这话，就低了头不出声。柳姨娘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拉过她的手道：“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别闷在心里憋出什么毛病。”
杨姨娘开始哭了起来。柳姨娘继续道：“说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姐姐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可以贡献一双耳朵听你说。”
杨姨娘这回是被柳姨娘感动了，她家里条件不好，哥哥一家又不争气，她就怕被别人看不起，可现在柳姨娘却没半点架子，待自己掏心掏肺。
她抹了把眼泪，告诉柳姨娘，她的侄子杨平河被顺天府抓走了，审理的结果是秋后问斩。她把所有的私房银子都拿出来，交给哥哥杨中仁去打点。可依然没什么效果，杨平河已经被处过斩刑。杨家唯一的男丁没了，杨中仁却恨上了自己。
杨姨娘哭着问柳姨娘，“河哥儿他犯了人命，为何他们却要怪我？又不是我拉着他的手，叫他去杀人的！”
柳姨娘叹口气道：“也不能怪你娘家兄弟，没了儿子，天不就塌了？所以你也多担待些。要怪啊，就得怪那暗娼的哥哥，妹子死了，拿点银子以后生活得好一点不就行了？非要把你侄子送进大牢里，给她妹子抵命。这才是真真可恶！”
杨姨娘闻言，拍着大腿道：“姐姐说得对！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柳姨娘道：“原是妹妹太善良了。你兄长遇到事情，怪到你身上，这也没有错。你拿这银子，也给你兄长家补贴一下，合合乐乐过个年就好。”
杨姨娘觉得以前看错柳姨娘了。她俩都当过下人，经历原本是一样，她现在推荐自己帮韩氏管库房，又在韩氏跟前说自己的好话，还拿银子补贴自己，她是天下最好的人！
柳姨娘觑着杨姨娘的脸色，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不免暗自得意——看起来她是眼前失了势，没了长房的管事儿权，又失了韩氏那些嫁妆的代管权。她又听刘婆子道，长房那二姑娘，竟得了太后的口谕，想啥时候嫁人随意！
起初，柳姨娘也是气个半死，她甚至跟佟司钥都摔了盏子。要知道，以前她一向很能沉得住气。后来还是刘婆子点醒了她。她和韩氏，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她总结了自己的优势，结果就是胜算很大。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那就不用说了，是自己的秘密，韩氏早晚要完蛋。地利与人和，佟家，她和那氏、齐氏的利益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在某种程度上说，她们会帮着自己。而自己也不能干坐着，杨姨娘是个蠢的，自有用她的时候。
付点蝇头小利，就能拉到一个帮手，这便宜不要占得太爽！
至于佟司锦，柳姨娘觉得棘手。但姑娘家，迟迟不出嫁，就算娘家不敢催，夫家不急么？她还能呆在娘家一辈子？柳姨娘想到这里，撇了撇嘴。
见时辰差不多了，柳姨娘与杨姨娘一道出了门。她俩去请韩氏，正好休年假的佟海泰也在。长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前院花厅。
这天晚上的年夜饭，人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全，佟家老老少少坐了两桌子。两张黄花梨木雕螭纹鱼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碟子和盘子，有龙眼、荔枝、干葡萄等干果子，吃食从栗子面窝窝头、油酥奶酪饽饽等小吃到七彩藕粉丸子、黄焖羊肉、羊头片汆小萝卜、鸭条溜海参、驴肉炖白菜、五福碗菜、鹿尾酱、，中间是白汤翻滚的羊肉锅子，无比丰盛。
佟托哈坐在主位，看着儿子和孙子孙女，心里感觉到还是十分顺遂。长子佟海泰是苏氏所出，苏氏就担心儿子书读迂了，知子莫如父，佟托哈在佟海泰任巡盐御史时，十分为他担心。他虽是一介武官，但也知江都那边官场蛛连丝结，稍有不慎就会阴沟翻船，幸好他全身而退，还得了好名声。
除此之外，长房二姑娘亲事又续上了，这也可以告慰苏氏，佟托哈甚感安慰。
与佟托哈相比，那氏的目光只关注到二房。没办法，佟福泰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儿子。头一天，齐氏才跟她喜滋滋地说，佟司钰在她的教导下，跟换了个人似的，将以前嬷嬷教导的勤加练习起来，比以前要用功一百倍。
那氏盯了佟司钰一阵子，见她果然如齐氏所说，沉稳了许多。她微微点头。齐氏头日还与她道：“我们三姑娘现在一心努力，媳妇就寻思着过了年之后，再请出宫的那等嬷嬷来家里，教导她宫中礼仪，除此之外，还想打听宫里各位贵人的喜好。清楚了这些，胜算才能大一些。”
齐氏这些话让那氏刮目相看。她给那氏的感觉是：不太聪明，但好在听话。也算是自己没白栽培她这些年。
那氏打定主意，趁着过年走访佟托哈同僚，要关注这件事情。
这天夜里，佟司锦心里既感慨，又平静。感慨是重生之后，凭借自己微薄的力量，让母亲韩氏这一支有了起色，比如韩氏拿回了她的嫁妆，得了长房的管事权，重回嫡母的当家地位。韩氏的身子，比她刚从江都回来时也好了很多。前世的悲剧没有发生，且她的生活环境得到极大的改善。
明年将会怎样？佟司锦望着缀满繁星的天空，想起吉星河的英俊模样，她内心坚定而澄明，未来应越来越好。
不知不觉中，她走出院子，在庑廊的另一头，遇到了父亲。佟海泰道：“天冷，你怎在外头？快回屋去，免得着了风寒。”
说罢，也未等佟司锦应声，佟海泰匆匆朝清合院的方向而去。红梅小声道：“大爷应是去祭奠仙去的苏老太太了。大爷年年如此。”
佟司锦一愣，仙去的苏老太太？应就是她嫡亲的祖母苏氏。“阿玛怎没叫上我和我额娘同去？”
红梅道：“大太太身子弱，这些年姑娘又不在跟前，大爷每年都是一个人去萱合院的。”
佟司锦想了想，她调转脚步的方向，朝着苏氏生前所居的萱合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