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你要去哪里？萱合院吗？”红梅脚步有些迟疑。
佟司锦点点头，她只知萱合院在佟家的存在，也远远地见过它平日大门紧闭荒凉的样子。在这个除夕夜，她突然生出想去看看的念头。
红梅只好在后头跟上。萱合院是一间跨院，位于祥合院旁边，没多久她俩就到了萱合院门口。自从苏氏去世之后，这里长期空置，白日空无一人，夜间更是异常静谧，到处黑黢黢的，看上去竟有些阴森森的。
佟司锦停下脚步，她隔着院门鞠了三个躬，想说什么，终又没开口。过了一会儿，她终是想起来一个问题，转身问红梅，“我玛麽是玛法的正妻，怎会居于跨院之中？”
红梅道：“奴婢进来时，萱合院便是如此了。不过，奴婢听说过，以前这萱合院是那老太太所居，自苏老太太病重后，就搬到这里由那老太太侍候着……”
佟司锦有些诧异，那氏为人不亲厚，“刻薄”于她合适，可她还会让生病的苏老太太搬到自己的住处，亲自侍候，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姑娘，刚才大老爷也说这里风寒。想必老太太已经收到了姑娘的心意。咱们回去吧。”红梅小心翼翼地劝道。
佟司锦见时间确实不早了，便带着红梅回到清合院。青樱传话道：“大太太候着姑娘，叫回来后去大太太那里。”
佟司锦进到韩氏的屋子，迎面是热烘烘的暖意。韩氏靠在榻上，背后的引枕及榻上一应织锦都换成了簇新的，桃红柳绿的，看着格外的喜庆。弟弟佟司铎穿戴一新，正坐在榻边，手里拿着一册书卷，在与韩氏背诵诗文。
佟司铎一见她进来，把书一丢，朝她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二姐姐，额娘做了萨其玛，好吃！快来尝尝。”
佟司锦的胳膊被佟司铎拉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暖融融的。她摸摸他的发顶，“好啊，一起尝。”
韩氏嗔道：“你二姐做的比额娘的要好吃，你又不是没吃过。”
佟司锦姐弟俩坐到八仙桌旁。佟司铎拈了一块，佟司锦张嘴，由他塞到自己口中。“二姐姐做得好吃，额娘做的也好吃。对吧？”
看着佟司铎那清澈纯真的眼睛，佟司锦重重地点头，“是的，司铎说得好！”
佟司锦这才想起来，佟海泰此时并不在韩氏这里，或许他去了柳姨娘那里，她也没有很难过。她这个糊涂父亲，回到京城后，只有一回帮过她，那还是自己逼着他表态。除此之外，令她失望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一年除夕，佟司锦与母亲韩氏、弟弟佟司铎一起守岁。佟司锦回忆起在关外生活的种种趣事，韩氏也想起这个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她不时插嘴补充上几句，佟司锦听得脸上全是向往的神情……
案头，白铜刻鱼海棠式手炉散发出热气，家常的和乐的气氛洋溢在斗室里。佟司锦看着这副场景，内心无比安宁。
……
进了腊月门，转眼便是年，皇宫里开始格外忙碌起来，立万寿灯和天灯，悬挂春联、春条、门神和宫灯，岁朝图和岁轴也被悬挂到墙上，过年过节的“年味”越来越浓。德正皇帝也没闲着，腊八他赐粥给文武百官，亲自参加祭灶仪式，然后依钦天监的布告，封了印，待来年择吉日开封。
爆竹声四处起时，就到了除夕，德正皇帝在文清殿举办家宴，与他那些等级高的妃子和皇子们一起吃团圆饭。
德正皇帝没立中宫皇后，像这种家宴，他都会去福宁宫请慈仁太后，以示孝悌。而端妃、静妃等妃子，均华服在身，提早候在文清殿了。沁妃来得最迟，进来后便与端妃等人行礼，“各位姐姐妹妹，我来迟了。”
端妃在这些人中，年岁居长，进宫的资历也长，这是她引以为自豪之处。她皮笑肉不笑道：“迟什么迟啊，皇上又没到。再说妹妹收拾得这般好看，想必是会费些时间。”
这话说到了沁妃的心坎里，在她们这些等级高的妃子中，她最得皇帝的宠爱，凭的就是美貌，她用纤纤玉指摸了一下发鬓道：“端妃姐姐惯会取笑妹妹。”说完，扭着腰肢往自己桌子那边去。
“皇上又不在，腰扭成这样，也不怕闪了。”
一道声音传过来，沁妃回头一看，原来是贤妃，她咬了咬唇，道：“贤妃姐姐天天闲着，还为妹妹担心，妹妹这厢有礼了。”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天天闲着。老娘我今天堆雪人，明天去溜冰，怎生就是天天闲着？难不成你天天被皇上翻牌子？还不是在闲得发慌？”
宫里各位妃子无不是装贤良淑德，有话从不当面说，只在背后嘀咕，表面端的是一团和气。也只有贤妃敢这样大声嚷嚷。原因有二，一是贤妃是蒙古人，粗声大嗓的那种，在性格上直来直往，看不惯说要说话。德正皇帝也知道她的脾性，并不曾为此责怪过她。二来，贤妃娘家所在的部落，在大尚朝建立初期立下汗马功劳。在先帝那会儿，部落还出过两位妃嫔。三呢，就是贤妃在宫里无欲无求，她不会小意奉承以求皇帝的恩宠，也没想过要让儿子当太子。
贤妃这话让各位嫔妃们掩嘴笑了起来，沁妃恼恨地瞪了贤妃一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端妃看向静妃，笑着打岔，“静妃妹妹近来可好？二阿哥龙章凤姿，听说年前办的差事颇得皇上夸奖。妹妹是育人有方啊。”
夸人不如夸人子女，皇宫中的妇人尤为如此。静妃对端妃再不感冒，听了这话，面露几分得意，“哪里哪里。大阿哥才是资质不凡，人中龙凤。”
别看这二人在互夸，内心住的小人却在拼命朝对方翻白眼。静妃这些天，见一直有些焦躁的二阿哥勤寰突然心情变好。问过之后，才知他跟前那个叫程六的人，成功地跟吉家那小子套上了近乎，想必能挖出那个秘密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