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匣子里已经空了,现在打开来又摆满金锭子。这是她去楞拉寺时,巴东活佛亲手交给她的。
幸亏当时她没有断掉与老活佛的联系。她虽是德正皇帝的妃子,可德正皇帝又不是她一人的,她身边若再无银两方面支撑的话,拿什么来资助大阿哥实现愿望呢?
御书房。穆中堂双手举过头顶,弯着腰对上位者道:“现涂山那边的反叛力量被福州八旗剿之。但那里群山绵延,地形复杂,不排除死灰复燃的可能性。且各地各处都有响应之势。臣知道皇上除去佞的决心,可毕竟圈占土地者众多,皇上这般重击圈占者,朝中诸臣人心不稳啊。”
德正皇帝一听此言,就手将案头那方红丝砚台推到地上。这“啪”的一声响,让穆中堂浑身一激灵,他立刻跪伏在地,口称有罪。
“起来说话吧。朕并没有迁怒于尔等。”德正皇帝一脸不快道。他见穆中堂从地上爬了起来,沉着脸开了口,“这等圈占土地者,都是朝臣。他们岂不知损公肥私的道理?朕如今已经颁旨下去,遇到阻力就收回,这不是让朕为朝令夕改之辈?真是荒堂之极!”
“是是。”穆中堂见德正皇帝面露不虞之色,只得唯唯应道。
“此事朕心意已决。之后,朕还要亲去察看那些土地归还于民的情况。”
“臣还有一事要奏报。”
“讲。”
“还是立太子之事,朝中大臣多有此意。”穆中堂偷觑德正皇帝,见他已经闭上眼睛表示不耐,便果断闭了嘴。
“朕知道了。”德正皇帝一摆手,穆中堂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上书房里恢复了安静。候在阴影处的马公公见德正皇帝情绪不高,便要去宝座后拿那只明黄色袋子,德正皇帝睁开眼睛朝他摇摇头,马公公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德正皇帝掐着眉心道:“朕那几个皇子,你觉得哪个能当重任?”
马公公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瞧皇帝这话问得……他说哪个都不合适啊!他双手垂在两侧,躬身道:“老奴日夜都守在皇上跟前,感觉有好久没看到各位阿哥。老奴只知得了皇上的教导,每位阿哥都有出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没办法,底气不足。
好在德正皇帝只是那么一说,并不是真心想在马公公这里得答案。亲爹都打不定主意,何况外人呢?他拂了拂手,马公公又悄没声息地回到柱子一侧的阴影里。
前些时日,德正皇帝从慈仁太后那里得知,三阿哥相中了宜和侯家的嫡女傅佩如,二阿哥选的是威远伯家的嫡女佟司钰。前者是娶福晋,后者娶的是庶福晋。这二位都要参加今年的大挑,因是彼此都相看过,到时候由慈仁太后作主,将这二位姑娘留下,分别指给二阿哥和三阿哥。
三阿哥选的是嫡福晋,德正皇帝自是要盘宜和侯的家世,又侧面打听了人家姑娘的品行,得知都没得挑,这才放了心。紧接着便是二阿哥,德正皇帝听说是佟都统家的三姑娘,还真是愣了一下——貌似近期佟家入耳的频率也有些高了吧。
他不免又想到吉家那小子,只一小会儿,他便摇头挥去吉星河的身影。这宫中已经没有他的母妃,既然当初将他带到宫外交给吉家,那就这么着吧。
德正皇帝也不再关心佟家三姑娘的情况,进宫也是二阿哥的庶福晋,就由静妃去操这个心。
大挑过后,这三阿哥和二阿哥既是要成亲,自是不合适再住在渊华宫里的阿哥所。大阿哥的岁数在他们之前,要出宫建府,也得算上大阿哥。
此时,德正皇帝又想起穆中堂的话。若是立了太子,太子当然不用出宫建府,也这少了一道折腾。莫若趁这个时机,定下太子的人选?
庄妃早就放出话去,说三阿哥意欲当个闲散王爷。德正皇帝也观察过三阿哥,他的表现确是纵情于字画诗文之间,看来与庄妃是母子同心。不是说三阿哥不好,德正皇帝担心的是他对政务方面的学习不上心,故而暂且将他排除在外。
那么,又回到自己以前考虑过的那个问题上了,大阿哥和二阿哥哪个更合适?
殿门口有小太监探头,马公公猫腰快步走过去,回来后躬腰与德正皇帝禀报,“冯侍卫求见。”
“宣。”这冯侍卫就是他安插在皇宫内外的钉子,只对他一个人负责。
冯侍卫着一身全黑的戏装,快步走进御书房内,弹袖打千儿,“奴才叩见皇上。”
“平身说话。”德正皇帝抬了下手。
“奴才有两件事情禀报皇上。”
原来冯侍卫在京城流通的金元宝中,发现了一种非朝廷铸造的金锭子。这原本也说不上异常,在大尚朝市面上见到的金锭和银锭,有朝铸造的,也有民间铸造的,还有异域他邦流入的。这些都能流通行使购买权,只不过成色有好坏之分。
大尚朝在工部和户部设立了宝源和宝泉两个造币厂,负责铸造钱币。各地也有一些地方造币厂,专门负责铸造需用量大的铜钱。不管是京城还是地方的造币厂,铸造出来的钱币都有固定的制式。民间具有铸造能力是大钱庄,只有区区可数的几个。而他发现的这种,从成色和工艺来看,是西夷那边传进来的。
“西夷的钱币在京城流通,也属正常。”德正皇帝道。两地接攘的百姓会持有对方的钱币,也可由来往两地的商贩带入。
“皇上有所不知,这金锭子可以说是簇新的,显然过手的环节很少。且,有增多的趋势。”冯侍卫拱手在额前,躬身说道。
德正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异域他邦的钱币若是大量流入的话,势必会抬高本朝本地的物价,这确实是件麻烦的事情,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要让户部去调查一下。”然而冯侍卫刚才所言“簇新”二字,又提醒了他。
不亏是大尚朝的皇帝,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有人专门携带进入京城,应不会是正常流通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