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尚朝规定,未经选看的秀女,不可私自结亲。去年年末,德正皇帝准予了户部的奏报,决定选阅日期为来年五月。各旗基层佐领将适龄女子的花名册报到都统衙门汇总,最后由户部上报至皇帝处。
选中的秀女除了可以充实皇帝的后宫之外,还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而今年德正皇帝就已经明说自己后宫充盈,不需要秀女,这次选出来的秀女,主要为皇室、宗室的未婚子弟结亲。
皇室、宗室本就是一家,在宫中不乏能说得上话的妃嫔和福晋,为了婚姻大事,早就在选秀口风放出来时,各自都相中了心仪的姑娘,只不过需要走一遍选秀这道程序罢了。
眼见要到选秀之日,佟司锦已经赶出来了各项绣活儿,都是为傅佩如准备的。毕竟傅佩如要嫁进皇宫,皇宫里由内务府供应着天下最好的珍宝,只有这种手工制作的绣品,还有拿得上台面。
她一大早与韩氏说了一声,就让红梅去交待备马车之事。少时自己拿了包袱,带着青樱往外走。还未到二门,她一眼看见了刘婆子。这刘婆子点头哈腰道:“听说二姑娘要用车驾,老奴已经给姑娘备好了。”
刘婆子这般殷勤倒是引起佟司锦的注意。她刚从江都回到京城时,刘婆子待她是眼高于顶,鼻孔朝天,压根儿就没有为下人的自觉性。初时她以为这婆子仗着是那氏跟前得脸的,才摆出这副样子。
后来,她听程婆子说刘婆子和柳姨娘是亲母女关系,这才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柳姨娘恨自己,还想害死自己,这刘婆子不是帮凶就是知情人。
到了现在,柳姨娘被自己拉下了长房管事儿的位置,面上摆出不在意的样子,可心里不服,心中有恨。刘婆子想必也不例外。可这会儿,刘婆子那挤出的笑中,带着巴不得自己早点上马车早点滚蛋的神情,佟司锦可是看得分明。
她一眼就扫见二门外那辆车驾,是那氏出门赴宴时才用的,并不合自己的规制。刘婆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出来,解释道:“老身听说二姑娘要去傅姑娘家,这车驾到底体面些。”
佟司锦眉头蹙了一下,走出二门时,忍不住回头,却见刘婆子的脸从树影后伸出来在窥伺自己,见自己望过去,那刘婆子又把脸缩回去看不到了。
头一天佟司锦就叫人傅佩如递了帖子,这回到了傅宅门口,她被顺利地让了进去,刚下车没多久,傅佩如就快步迎了出来,“锦儿姐姐,你来了!”
佟司锦笑道:“早就想来看看你,你最近可好?”
“先去见过我玛麽和额娘,咱们再说悄悄话。”傅佩如拉着佟司锦的胳膊就去前院上房。
傅老太太和傅夫人正在一处说话,见佟司锦来了,都面上绽出了微笑。
傅老太太等佟司锦行完请安礼,就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道:“好孩子,我们如姐儿就等着你来,一会儿你多和她说说话。”
傅夫人眼圈也红了。嫁进皇宫不是知是京城几多贵族家族的梦想。她也不例外,可一旦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了,她又念起宫中最是波谲云诡之地,又担心女儿在那里会不会受累。
佟司锦点了头,行了蹭礼后,和傅佩如一道去了她住的小院里。两人坐在窗边的案几旁,佟司锦拿出自己做的荷包和帕子,道:“知你什么都不缺,这些都是我和红梅缝的,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那就不负我的心意了。”
傅佩如接了过来,眼睛里有泪光闪闪。她垂眼笑笑道:“姐姐的心意,我会好好珍惜。想到以后不能经常见到我额娘和玛麽,还有姐姐,我心里就难受。”
佟司锦笑道:“见你清减不少,我还吓一跳。哎,原来是为着这个。总要有这么一天的,你想呀,寻常姑娘嫁了人,要当起那个家的担子,娘家也不是说回就回。”她靠近傅佩如,压低声音道,“太后前些日子召我进宫说话。我听说那贤妃性格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应是好相处。还有三阿哥,都说他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我就想着,这些都与你非常相合。只要你用心经营好,说声要与娘家人见个面,我想三阿哥和贤妃也是准的。”
傅佩如想了想,微微地点头,表示已经记下。过了会儿,她好奇地抬起头问道:“姐姐屡次被太后召见,可见太后对姐姐是喜欢的。若我也这般造化,那就好了。”
前些日子,佟司锦确是进了一趟宫。原是慧妃想让她看看九九的恢复情况,借了太后之名召见的她。
她在宫中又去诊了那只猫九九,见它眼珠子里和耳朵眼处的紫斑已几近于无,身上的毛皮也油光水滑,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却颇为乖顺,显见已经恢复得不错。九九在笼子里,五阿哥在一旁写大字,场面很是温馨。
慧妃听了佟司锦的判断,心下也甚欣慰,说宫女太监们熬药和喂药时,自己都亲自在场,就是怕出什么意外。
佟司锦调轻了药量,交待继续给九九治疗。然后由慧妃陪着去见了太后,正好贤妃在场。她知道贤妃是傅佩如未来的婆母,便留心了一二。太后和她们两个妃子提到三阿哥所言,她也记在心里。正好此时,都说给了傅佩如听。
她笑笑道:“太后待人最为和气,你以后见到她自会知道。就是这人啊,上了岁数,就喜欢人把话讲慢点讲清楚点,偏生没这个经历的人想不到。”
傅佩如忙向佟司锦行礼,“我记下了,多谢锦儿姐姐指点。以后还盼着姐姐再进宫时,来看看妹妹。”
佟司锦与傅佩如说笑着,其实心里一直隐隐不安。刘婆子在树影后窥伺自己离去的场景,时不时浮现在她脑海里。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然而却不确定问题出在哪里。突然间,她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