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德正皇帝发现,这个“现在也的确如此”,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比如冯侍卫查出来的,来自夷邦的金锭子在京城越来越多,且是簇新的,来自皇宫。不只这一项,加害吉家二子的人也来自皇宫。而皇宫中,太后险些被指尖带血的人害死,五阿哥每天抱着才能睡着的猫身上有毒,宫中死去的少数小太监宫女指尖带血……
若德正皇帝还觉得他的皇宫如水般平静,那他便是无脑!
他欲将冯侍卫招进来,可又犹豫起来。初登基时的复杂状况他都对付了,区区后宫,他又有何担心呢?
妃嫔,阿哥,他信任有加。一旦出现问题,他该何以面对自己的信任被辜负?
沉默了良久,德正皇帝还是命马公公,将冯侍卫叫进来。他细细地安排下去,全权授予冯侍卫去操作。冯侍卫垂头躬腰,双手虚握放在头顶接了皇帝的口谕,领命而去。
眼睛闭上了,就可以看不见。马公公心道,耳朵若有关闭功能的好了。他便不必听到皇帝跟冯侍卫说的这些,这后宫啊以后必不太平。
有人呆的地方就生是非,这点马公公都明白,这九五之尊的皇帝又怎么会不懂呢?只不过以前皇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人家要把眼睛瞪大了,想必有人会倒霉吧。他悄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他牢牢跟定皇帝就好。
马公公正垂眼打着小九九,就听德正皇帝道:“朕去看太后。”他立马喊道:“皇上摆驾福宁宫。”
福宁宫内,慈仁太后正坐在窗格子跟前小憩,一旁紫檀木梅花式几案上,摆着黄澄澄的杏子。这里是阴面儿,微风穿堂而过,比外头都要凉快几分。
德正皇帝坐在下首的龙椅上,他告诉太后,选秀已经结束了,内务府已经在后宫附近择好了地方,给大阿哥、二阿哥和三阿哥建府,到时候会赐给他们相应的爵位。“皇儿们也大了,总该出去自立门户,到时候儿臣还要给他们指使差事,到户部等六部去熟悉政务,以后才能得勘大任啊!”
慈仁太后呵呵地笑着,“皇帝考虑得总是周全。”她心道:看来各位妃嫔们要失望了,她们最近往自己这里跑得勤,打着的是选秀或请安的幌子,打听储位落到谁身上,怕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德正皇帝又道:“儿臣的意思是,大阿哥和二阿哥岁数要大些,想册封为多罗郡王。三阿哥为多罗贝勒。皇额娘意下如何?”
慈仁太后思忖了一会儿,“阿哥们岁数大了,要成亲生子,出宫建府,分封爵位,协理六部,这都是正经事儿。哀家觉得甚行!”
“皇帝为着大尚朝黎民百姓日夜操劳,还要为后宫分心,哀家看着皇帝这般繁忙,恐累及龙体,不知皇帝有没有想着立中宫皇后,也好有人分担一些。”
德正皇帝摆了摆手,“儿臣知皇额娘之意,但儿臣不会考虑这个。”目前份位重的妃嫔只这么几位,要立皇后也是从中选择,搞事儿的还不知是她们中间的谁。在这种情况下,德正皇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慈仁太后见德正皇帝虽没说具体原因,但态度坚决,她便不再多说,而是微微颔道,“就是辛苦皇帝了。”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倒是阿哥们这边,又是要出宫建府,又是要纳人成亲,皇额娘势必要多费心了。”
“哀家老了,年轻的时候不得用,如今眼也花耳朵也不灵便了,徒留的也就是些许人生经验,自是愿意与妃嫔和阿哥们聊聊,只要他们不烦就行。”慈仁太后一向谦逊有礼,这也是德正皇帝看重之处。
德正皇帝的母妃,也就是庄裕皇太后,她亲手将德正皇帝扶上龙椅,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要说德正皇帝对她也是心存感激,且她周旋于强势的大臣如卢达赫之间,为年幼的德正皇帝坐稳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德正皇帝渐懂事之后,却对庄裕皇太后生出复杂之心。那一幕他永远没办法与旁人道出,那就是他亲眼见卢达赫出入过皇太后的寝宫……
现在的慈仁太后就甚合德正皇帝之意,低调内敛,从不颐指气使。第二日,慈仁太后就将皇帝之意说与了来请安的各位贵妃。
沁妃面露喜色。四阿哥说不愿意出宫,她就去求过皇帝,现今如了愿。四阿哥在宫中的话,她娘俩见面还方便,出宫的话,就难说了。至于爵位之类的,她是这些贵妃里头最得宠的,侍寝次数最多,只要她保住这个优势,子凭母贵,母凭子贵,那是迟早的事情。
慧妃更是没当一回事儿。五阿哥身子渐好,她已经别无所求,至于封爵什么的,她已经看淡了。
贤妃忙着向慈仁太后行礼表示谢意。亲王、郡王、贝勒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反正她不想让儿子当什么太子,只要有爵位就满足了。
内心最复杂的要数端妃和静妃。谢礼行过,她俩面色如常地又陪着慈仁太后说了一会儿子话,便借口太后需要休息,告辞各回各宫。
端妃在毓禧宫里思前想后了一番,她命阿福将大阿哥勤宏叫来。“什么?皇阿玛要给我们封爵?都封爵了,太子人选就是悬了。”
“是啊。你皇阿玛是如何想的,谁也不知。好在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庆华宫里那一位也没戏。”端妃眉头皱起,显是对德正皇帝的安排不满。“行了,便也只能如此。出宫就出宫,幸好这次你这个庶福晋定得好。”说到这里,端妃有些舒心。
勤宏微微地撇了下嘴,被端妃看到眼里。“你别对如玉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这个如玉是这次大挑中,端妃临时起意,为勤宏挑的庶福晋。她的理由是,金如玉的娘家父亲是光禄大夫,一品大员,虽却没什么实权,但金如玉的亲叔叔金良生是赫赫有名的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