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嘎朗听着外面有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女子的哭喊声。
他便示意跟前的潘管家出去看看。吉夫人则腾地从紫檀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起了身,那外头女子的哭喊声,她怎么听着像是严熙春的?
门前守着的小丫头慌忙地跑了进来,“老爷,太太,二爷……”
“话都不往全里说,愈发得没规矩了!”吉夫人沉着脸,出口训斥道。
“是,回老爷和太太,二爷和严姑娘来了。”小丫头袖手躬着身子道。她话音刚落,吉星河就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拖着严熙春。严熙春一路上试图逃离吉星河的控制,她自是没能如愿,倒是脸上的妆也花了,发髻也挣乱了,衣裳上还沾了泥土。
吉夫人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就在严熙春被禁足之后,她有一次遇到马道婆。马道婆还神神叨叨地叹自己命好,能遇到生命中的贵人严姑娘。她回家后,便求吉日嘎朗别禁严熙春的足了,说严姑娘岁数小,又少了母亲的教导,难免不懂事生出事端,受到教训后,以后会有长进。
可现在这场景……谁知他们现在又闹的是哪一出?不管怎么样,吉夫人见严熙春这样,她心疼极了。当然并不是因为严熙春是她娘家亲戚,这姑娘是她的命中贵人哪!
“河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把严姑娘放开!”吉夫人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吉星河沉声发着命令。
吉星河看了吉夫人一眼,手一松,严熙春跌坐到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几声,随后抬起头嚷道:“姨奶奶救我!”
吉夫人突然觉得吉星河看她那一眼,与以前有所不同。她来不及细想,她上前几步,拉住严熙春的手道,“我的儿啊,你是如何又惹了二爷的?”
吉星河自从进了花厅,一言不发,冷眉冷眼地看着厅中之人。“我,我……”严熙春突然觉得难以开口。
吉日嘎朗早就发现了异常之处,他开口问向吉星河,“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吉星河到底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扫视了一遍厅内潘管家和其余的下人,冷言道:“你们都出去!”
花厅里只余了他们四人。吉星河目光投向吉日嘎朗,走到他的面前,跪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吉日嘎朗愕然,“不年不节的,河儿你这是在做甚?”
吉星河仿佛没听到他的发问,他抬起头,目光盯着吉日嘎朗,道:“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这话一出,吉日嘎朗被惊得差点蹶过去。他身子晃了几晃,终是定住,嘴唇颤抖着,吐出三个字来,“别乱说。”
吉星河膝行到吉夫人跟前,直愣愣地看着她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的家在哪里?”
吉夫人脸上掠过一丝慌张,她拼命地摇头。她也只能摇头。平时,私底下,她没少追问过吉日嘎朗这两个问题,不管如何地闹,她都没得到答案。
吉日嘎朗吼了一声,“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我待你哪点不像亲生的?”
吉星河闻言站起身来,他转头看向吉日嘎朗,苦笑了一下,“你待我比亲生的还好。”
吉日嘎朗见已经瞒不住了,他咆哮起来,“是谁跟你说的?”他转头看向吉夫人,“是你?”吉夫人见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下意识地摇头。
“那就是你!”他走到严熙春跟前,用手指着她。
“我,我……”严熙春已经没了主张,她没想到吉家的反应这么大,一个两个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我那天偶然听到老爷和太太在说这个,就告诉了二爷。”
吉日嘎朗怒不可遏,“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赶紧走!庙小容不了大佛啊!”
严熙春一双泪眼,求救地看出吉夫人。她那次从被禁足的小院子出来,本想的,就是拿着给吉夫人和吉日嘎朗缝的荷包,去救他们让自己能自由活动。
可谁承想,严熙春居然在正厅外头,听到了那样一番话。吉夫人在追问吉星河的身世,吉日嘎朗在斥责吉夫人。她虽未亲眼所见,但一个满心委屈,一个怒不可遏,这些情绪都从对话中传递了出来。
让严熙春最为吃惊的,就是吉星河居然不是吉夫人亲生。回去后,她反复回想所听所见,她注意到,这主屋附近无下人,显然是被屋子里这两位退散了,也可见他们所言的真实性很大。
她也琢磨过了,吉星河的父母是谁,她不在意。吉家太太和老爷一直在隐瞒这个秘密,那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吉星河都是这个家的二爷。倒是她能利用起来,拉近与吉星河的距离。可谁知,她苦恼经营的,反倒将她彻底击溃。
吉夫人面对严熙春恳求的目光,她避开她的目光,长叹了一口气。吉星河的身世就是吉日嘎朗的逆鳞,多少年来,连自己都摸不得。眼下严熙春闯了祸,看来自己也保不住她了。
想到这里,吉夫人就心里闷是慌,这个严熙春将吉家这块遮羞布扯掉得好,可见她真是自己的贵人。只可惜……吉夫心此时心里也不好过。
吉日嘎朗亲自到外头把碧桃叫了进来,冷着脸道:“你把你们姑娘弄回院子,收拾好行李,我马上让人送你们走。”
依棠见现场气氛不对,也不敢多问,伸手去扶严熙春。严熙春此时也无别的法子,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一瘸一拐的碧桃离开了花厅。
吉娜仁去了吉家长房那里。现在吉家的三口人都在花厅里。吉日嘎朗把门关上,走到吉星河跟前,温言道:“你别听旁人胡说,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吉星河抿紧嘴唇,过了良久才开口应道:“你骗不了我。小时候我就发现,你待我跟哥哥不一样,你从不骂我,也不打我。明明你连妹妹都骂过的。你告诉我,我的父母在哪里?我的家又在何方?”
吉夫人也睁大眼睛,她是最想知道这个答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