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氏坐在花梨如意云头纹六方扶手椅上,听刘婆子说佟司锦姐妹俩带着人和车,已经去将军府。她心里头多少得意,自己现正闲着,就愁无处去拿捏上房。她们就把由头送上来了,真是想啥来啥。
这个佟司铙还想跟将军府义绝,人家能同意吗?她丢人现脸了回来,自己也不能留她。到时候连韩氏和佟司锦一块儿敲打,这叫做一石三鸟。
要是能动长房的根基就好了。那氏捻着手里头的佛珠,暗暗打着主意。刘婆子又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大姑娘她们回来了!”
那氏不耐烦地瞪她一眼,真是沉不住的家伙,要不是当年她立了功,现在真想把她撵出去。“不是该着回来吗?大呼小叫的,没一点儿体面。”
“不是,老太太,她们带着大姑娘当年出去的嫁妆,回来了!”刘婆子只恨方才气短,没把话说囫囵了。
“什么?”那氏突地站起身来,“那将军府,可真是……没用!都是草包!”她咬着牙,恨恨地骂了一句,自己这边一个有身份的长辈都没出现,他们就把嫁妆还了回来。这可是真是义绝了?
此时佟司锦一行人已经走进屋子。佟司铙带着轩哥儿、春分给那氏行大礼,“孙女如今只能回娘家来住了,给玛麽磕头。”
那氏看着中间儿跪的这几个人,眼皮子直跳,“到底先前你在将军府行了何事?他们非要与你义绝。”
佟司铙直起腰背,“玛麽,这次是孙女提出的义绝。理由孙女前头已经给您报告过。”碍于轩哥儿在场,她不想将细说原委。
那氏摇摇头道:“到时候你玛法回来,你自个儿去跟他说。还有你阿玛,我也不知要如何讲了。你自求多福吧。咱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萱合院还空着,你就住到那里。”
若是搁到以前,佟司铙少不得会因为那氏的脸色,而战战兢兢,为自己惹到老太太不高兴而惶恐内疚。
可现在她不会这么想了,跟那氏行大礼,完全是自己守礼守矩的需要。为何变化如此大?方才从将军府回来时,佟司锦让春分抱着轩哥儿坐去另一辆车驾上,她姐妹俩坐到了一起。
佟司锦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放心。坤都行恶,咱们今儿没跟他理论这个,完全是因为咱们只想义绝。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要如何惩治他,回头我会想法子,会让他受到惩罚。”
佟司铙今天跟坤都说的那些话,都是佟司锦一句句教给她的。其实有一些内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开头她的镇定都是强做出来的,到后来却发现能镇住坤都。她虽不知坤都在自己面前,为何一副跟见了鬼似的表情,但也能琢磨出这其中,必是佟司锦起了作用。这个妹妹呀,还真是神了。了不得!
现在佟司锦说要惩治坤都,那必不是说着玩的,佟司铙凭直觉相信她能做得到,她点点头。
佟司锦又道:“现在咱们回家去,到时候老太太无论怎么说,姐姐只坚持住回清合院,也好照顾额娘。”
这回佟司铙倒是微低了头道:“我就怕拖累你们。不过,我会做绣活儿,从小额娘就夸我手艺好。以后我在外头接了活计做,也可以养活自己和轩哥儿。”
佟司锦笑道:“绣活儿做少了赚不上银子,做多了还伤眼睛。姐姐有现成的赚钱方式,你这些嫁妆虽是带回了佟宅,凭朝廷律法,谁都不能从手里拿走。到时候咱们清点一下,如果能换成银子,我看着不如去外头置几间铺子,找了得力的人来经营,姐姐坐着就能听银子响呢。再说了,姐姐也没功夫去接绣活儿,额娘在外头就有铺子,到时候你少不了帮着额娘看账,这也算是一个本事。以后轩哥儿大了,想搬去外头住,我添银子给轩哥儿置院子。”
佟司铙越听眼睛就越亮,佟司锦这番话给她打开了一扇门,原来,她还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这样生活。这次她重新见到坤都,第一次感觉这个枕边人是这样陌生,想起他做的那引起事情,她就不寒而栗,如今倒是有了新生的感觉。
是以佟司铙面对那氏时,心里也格外有底气,她摇摇头道:“孙女这么些年都在外头,额娘身子不好,也没能在跟前端药送水,心里多有愧疚,还请玛麽成全孙女的孝心,让孙女就住进清合院。从今后,孙女只想尽心服侍家里的长辈,将轩哥儿抚养长大成人。”
那氏觉得佟司铙怎跟换了个人似的,偏她这番话说得竟叫自己无法反驳——不应她的话,就是不让她行孝心。她心中如塞乱麻,烦乱地摆摆手,“一个个都惯会说话,去吧去吧,我要去歇着了。”
佟司铙此时更加不理会那氏的情绪了,她福了福,便起身带着轩哥儿和春分,由佟司锦陪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清合院而去。
韩氏不知坤都所为的详情,见佟司铙与将军府彻底决裂,内心难免会有惋惜。但她知道以女儿那种柔性子,不被惹急了,不会出此下策。想到这里,她也心疼不已,一手拉着佟司铙,一手搂着轩哥儿,不知是喜还是悲,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佟司锦索性抽身出来,交待院里的丫头婆子将佟司铙的陪嫁,收进库房锁好。她则悄悄地出宅子,往铺子那里寻吉星河了。
关于如何处置坤都,佟司锦想着去顺天府告他一状。吉星河则持不同意见,他就闷着口袋将坤都打个半死才解恨。
佟司锦也知告状恐怕拿不住坤都,将军府也不济也是皇亲国戚,宗族里随便有人说句话,自己这边就得不了好。更何况,二柱子夫妻都死了,没个人证,不好办。这也是她假扮佟司铙去吓坤都的原因。
两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等过几天,吉星河去揍坤都,虽说这也抵不了他对佟司铙做下的那些恶行,但多少能一泄心头之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