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和刘婆子听到上房有动静,赶紧进来侍候着那氏。巧月倒了茶端过来,刘婆子接到手里,奉到那氏面前的桌子上。
那氏与刘婆子说了一会儿子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情,你也回家去看看。我老是看着你们在跟前,就浑忘了你家里还有人。”她叫巧月去拿一两银子,说是给刘婆子的赏钱。
刘婆子感激涕零,忙给那氏行礼,“老太太可真是菩萨心肠!老奴给老太太磕头。”
那氏笑笑,“想想也是有机缘,你跟我了大半辈子。把姑娘和安里的儿子都安顿好,以后用你的时候还多着呢。”
这话无疑说到了刘婆子的心坎上,她回厢房收拾往家里带的物什时,还在琢磨着,儿子脑子有问题,又爱赌钱,像他这种人基本上活不了多长时间。可自己的儿子,已经娶了媳妇。这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自己脑子拎得清。她进到佟家当下人,那时佟托哈刚与那氏成亲,之前佟家当家主母是苏氏。那氏只是平妻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她果断选择去侍候那氏,就是看重了那氏像是个有手段的人。
后来……那氏果然比她想得还要有手段。而自己因为有功,便得了脸面,将姑娘也送到了宅子里当上了主子。谁能比自己有头脑?连带着儿子的日子都过得好。
以后等柳姨娘掌了长房的家,那库房里多少好东西,不都归了自家。说起来,自家姑娘还是没经验大意了,以前管事儿的时候,只以为日子久着呢,也没将韩氏的陪嫁搬出来多少。谁知道韩氏竟翻了身。
刘婆子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了几分,又重新亮起来。自己给柳姨娘那好物,只讲了讲作用,看样子这些年她是给韩氏用了的。好鼓不用重锤,自己装做无意间给了她,她就派上了合适的用场。依自己看啊,眼下她得加把劲儿才成,否则这长房要成气候了!
……
另有婆子来跟那氏回话,说是刘婆子已经出宅子归家去了。
那氏点头后,便道自己困了要歇着。将丫头婆子都打发出去。她起身将上房的门掩好,转身去了西次间。
这西次间里,桌子椅子等的摆设与那氏所住的东次间一样。不同的是,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摆放着一些没收到库房的贵重之物。平时这门被牢牢锁住。而拿钥匙的人,除了那氏之外,就只有刘婆子。
那氏走到靠里墙的那架多宝阁跟前,愣愣地看着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黛青色雕花匣子。
这匣子静静地躺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年了。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她往架子上搁这只匣子时,跟刘婆子道:“这药你也知道是怎么样的,剩下的我也没看,不知里头还有没有,就先放在这里吧。”
那氏分明看见刘婆子的目光,在这匣子上骨碌碌地打转。她假装没注意到这些,随手不在意地将匣子关好。往后那氏再也没提过与匣子有关的半句话,只当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很长时间,佟家内宅里平静无波。但那氏却坚持自己没有看走眼的想法。果然,长房韩氏的身体一天天变弱,柳姨娘接替韩氏,开始管理长房的庶务。后来又接过了韩氏的陪嫁代管。
中间有一回,那氏趁着刘婆子家去的时候,来看过这匣子,她打开后拿出瓷瓶,晃晃感觉里头的分量果然变少。放回去时,她对瓷瓶和匣子的位置,全做了暗记。
又隔了大半年的时间,那氏再次来到这架多宝阁前。这回她倒是看真切了,这瓷瓶的确被人动过。她心里暗喜,事情是朝着她谋划的方向发展。
而今天,她再次站在这黛青色匣子跟前,目光晦暗地盯着面前的一切。听说长房那二奶娘一直在给韩氏熬汤药调理身子,连韩氏陪嫁里头的山参和鹿骨都给用上了,但韩氏仍是病怏怏地。
只要有柳姨娘存在,韩氏的病根儿就去不掉。但这样拖下去有什么好?现在长房气场愈发旺盛就是明证,估计刘婆子和柳姨娘已经看不下去。
得往上头添把柴才行。这柴得添,不仅要看时辰,还要让自己脱了干系才行。
第二日晌午,有婆子从外头进来,向那氏报告,说是义郡王庶福晋回娘家了!
那氏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端着的青花梅纹茶盅,忙道“快请进来”,又着人去叫齐氏。
这佟司钰嫁去义郡王府,是她得了端妃的消息后,一力主张的结果。佟司钰是二房的嫡女,是她嫡亲的孙女。她们之间的利益是绑在一起。
这时,佟司钰已经走进了上房,向着那氏行礼。那氏叫她起来,顺势打量着她。只见佟司钰一身三镶领茶色绸绣芍药纹旗袍,外套蜜合色夹缎斗篷,发间簪了一头闪亮的发饰,看上去的确有着王府的富贵之气。
这时齐氏得信也赶了过来。佟司钰又向齐氏行礼,齐氏拉着她的手,“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她揉揉眼睛,就快要流泪了。
“女儿平时也忙,王爷每日早出晚归。女儿还得隔三见五进宫,向贵妃娘娘请安。”佟司钰笑着说,“若是没个借口,便也不能常回家来看看。”
那氏看向齐氏道,“福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平日里常念叨她,还不趁这机会,与她多说些话。怎么还掉起眼泪来了?莫不是在这家里头,你还有不如意之处?难不成是管家太费神累得了?”
齐氏按按眼角,她只恨自己没那等伶俐口才,此时女儿回来了,她只想将心里的委屈往外倾泄。“老太太有所不知。钰姐儿嫁去了王府,我对她是日思夜想。想着王府高门深院,虽同在京城,但也不能时时相见。这次与钰姐儿乍一见面,我就失了态,这是我的不是。但我这眼泪,也不仅仅是为着这份难得相见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