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氏和苏老太太也上前向于孝通见礼。于孝通道:“本官此次来到佟托哈都统家里,正是听说佟家长房嫡母被人投毒而来。等查清了案情,各位老太太便可去歇息了。”
那氏又说了两句官面上的道谢之语,便让到一旁,好叫于大人审案。
于孝通问这现场发生了何种事情。佟司锦站了出来,将佟家长房这边如何摆饭、韩氏如何吃了几口倒地昏厥、宝珠如何被搜出身上有毒药等,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于孝通。
只不过她隐瞒了先从宝珠身上闻到可异之味这一细节,只说是叫她在外头候着,一会儿帮着收拾食盒。只是见韩氏用过饭后突然昏倒在地,因是韩氏的饭菜是灶上专门做的,宝珠又是专门送饭菜的,她意识到应是饭菜有问题,便去搜了宝珠身体,发现了这包未用完的药粉。
于孝通这次来的时候,考虑到有人中毒,还带上了大理寺的一名仵作。于孝通听守佟司锦的讲述后,示意这名那名仵作去检查韩氏的伤情。
那仵作戴上手套,对韩氏的情况进行了检验,回来禀报于孝通,说韩氏表现出来的症状确实像是食物中毒。
于孝通便走到宝珠跟前,问道:“这个从你身上搜出的药粉,你可知它是做什么的?”
宝珠靠墙坐在地上,她一拧脖子将脸偏到旁边,没有出声。
于孝通见状,抬了抬手。
一位凶神恶煞似的差役走过来,道:“快回答大人的话!否则二十大板。”另两位跟在后头的差役,将手里的板子在地上一顿,发出的声音震得地都晃三晃。
宝珠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吓得脸色发白,忙道:“大人,这药……这药确实有毒性。”这句话一出口,她哭了起来。她心里有委屈,也有不甘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于孝通摇摇头,慢慢道:“你也不必有侥幸心理。这药有没有毒,你的说辞只是参考。”他瞥一眼仍然摆着餐碟的桌子,“韩氏所用的饭菜都还在呢。随便一验便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宝珠哭着说:“是奴婢下的毒,你们把奴婢抓走吧。”说着,她泪眼朦胧地看了眼柳姨娘。
一听这话,柳姨娘绷着的心立时松懈下来。宝珠现在很关键啊,自己必须要把她稳住,不能让她乱说。于是,她朝宝珠点点头,以示自己保证会拿五十两银子给她家人。
于孝通一掀眼皮子,给仵作使了个眼色。那仵作便去佟司锦跟前,拿到搁着毒药的纸包,拿出自己的工具,仔细地观察起那毒药来。
柳姨娘知道只要宝珠咬紧牙关,自己就会安然无事儿。可她不由自主地又紧张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丝儿,只能暗自祈祷——这些大人们快点把宝珠抓走吧,自己再呆下去真的是要犯病了。
仵作检查完从宝珠身上搜来的毒药,便走到于孝通跟前,低声向他说了几句话。
于孝通微微点头,转头厉声问宝珠道:“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毒害韩氏?”
宝珠哪提防会被问这个问题,她支吾着应道:“大太太她……对奴婢不好,打骂过奴婢。奴婢心怀不满,然后就……”
“呸!你个睁眼说瞎话的丫头!大太太最是心善仁慈,她对咱们这些丫头哪里打过骂过?你说啊!哪一回大太太骂过你打过你?”红梅冲出来,对着宝珠啐了一口,怒不可遏地骂道。
于孝通点点头。方才宝珠答他这个问题时,眼神是犹豫的,里头也无恨意。他在江都当过知府,自是见过这种案子。一般人要走到给他人下毒的地步,那仇怨必是在心里积攒了很久,急需要这个出口来发泄一番。动机应该很明确,像宝珠这般犹犹豫豫的,一看这回答就是现编的。他再听了红梅这一番话,心里便更加有了数。
他不慌不忙地又问道:“这么说是韩氏打骂过你,你心生怨恨,想投毒害死她。那么,本官想问,你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于孝通说话声音不大,可震得柳姨娘跟被雷劈中似的,她使出全身力气强作镇定,让自己不至于胡乱晃动在众人面前失态。
宝珠低下头,想了想,低声应道:“奴婢从外头买来的。”
“这外头是哪里?往清楚里说!”于孝通冷冷地哼了一声。他长期为官,身上带着那股子居上的官威,说话时给人以压迫感。
宝珠不知道这药在哪里可以买到,这时她有些慌乱,支吾道:“这是奴婢好些年前买的,已经记不清楚了。”
听着于孝通和宝珠这番对话,柳姨娘的心就跟水桶打水似忽上忽下。这会儿,她刚舒了一口气,又听得于孝通拍了一下跟前的椅背,“胡说!这种毒药不一般,名叫番葛茉苏,价格昂贵不说,还很稀有,京城街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里头的主要成分,来自西夷那边。你赶紧交待从哪里得来的,否则治你个勾结异族之罪!”
佟司锦一听这话,她顿时愣住了——什么?这毒药还与西夷那边有关?这毒药分明是刘婆子给柳姨娘的,刘婆子怎么会拿到从西夷那边的毒药?她目光一扫,落到了那氏脸上。她方才一直在观察那氏的反应。毕竟柳姨娘和刘婆子在这件事情中做了什么,她已经知晓。只有那氏,叫她看不透。
这当口,佟司锦敏锐地发现,那氏面色发白,抓住帕子的手关节凸出,在微微发抖。这事儿与那氏有关!
宝珠这回吓得倒是不敢哭了,她哭丧着脸道:“奴婢冤枉!奴婢从来就在这宅子里伺候主子,不经允许没有外出过,哪里会与什么异族勾结。大人明察啊!”
于孝通倒是轻轻一笑,道:“你口中的大人我,自是明察秋毫,也知道你勾结不了异族,所以才给你机会,让你交待这毒药到底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