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司锦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这清合院的空气比往都要来得清新纯净。
她快步走进屋子,见韩氏在榻上躺着,跟前围着佟司铙、苏老太太和苏大奶奶,还有听到消息过来的齐氏。她往跟前扫了一眼,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佟司铙过来迎住她,脸上还有泪痛,神色异常悲愁,“大夫已经给额娘看过病了。大夫说额娘中的这毒,已经侵入到她的四肢和大脑,导致神智失明,昏迷紫绀,毒性堪比砒霜,只能服药解毒,能不能救回也未可知。”
佟司铙递过来一张方子。佟司锦接过一看,上头开的是玄参、地骨皮、决明子等之类的药材。她走到韩氏跟前,弯腰探了韩氏的鼻息,感觉呼吸均匀,只是脸色发白,双目紧闭。她垂目思考了一会儿,先前杵作明确地说过,这番葛茉苏来自西夷,价格很贵。西夷有毒的植物,都在佟司锦的脑海里,价格贵,是因为难以采摘,这便将这些植物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知道这番葛茉苏是什么制成的,就能找到破解它们的法子。佟司锦心里已经有了办法。她抬眼对佟司铙道:“我现在去写方子,叫青樱去抓药,熬药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得亲自去看着。你只需精心照顾额娘即可,她会好起来的。”
佟司锦那笃定沉稳的神情感染了佟司铙。佟司铙忙应了,拿帕子擦了下眼角,脸上的哀愁神情消减了不少。
苏老太太来到佟司锦跟前,“锦姐儿,老身有话要给你说一下。”
佟司锦见她面色凝重肃然,愣了一下,忙将她引到自己的屋子里,又叫紫杏在外头看着。这才郑重地给苏老太太行礼,“这回多承老太太相助,感激之情铭记在心。”
“无需这般多礼。你额娘是我们老苏家的媳妇,发生这种事情,自当尽力相助。不过,老身有事情要与你说。”苏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拉住佟司锦的手道,“你可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的。在这之前我也来过京城,住在京城。那个时候啊,你祖母还在世,她待人和气,见人总是笑眯眯的。我经常来佟家看她,与她说话拉家常。
佟司锦心里突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手微微抖了下,嘴角勉强带出笑来,“我当然记得。我在江都第一次去拜访老太太的时候,您就说过这些。您还说过,有一次您来与我祖母说话时,我祖母当场发病,不幸去世了。”
“是啊。”苏老太太想起那时的情景,神色恻然,不过她立刻抓紧了佟司锦的手,“当时我就在你祖母跟前,亲眼看着她昏厥倒地,没过多久就归西了。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她的指甲缝里渗出血丝。”
佟司锦打了个寒噤。
苏老太太将投向远方的目光收了回来,“锦姐儿,我方才发现,你额娘的指甲缝里,有少量的血丝渗出。”
“什么?”佟司锦反手紧紧攥紧苏老太太的手,追问道,“你说什么?我额娘,和我祖母的症状是一样的?”
“是。你祖母去世那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额娘先前在厢房榻上躺着时,我还握过她的手,并没有这种迹象。她指甲缝里往外渗血丝,是方才大夫走了以后出现的症状,我看着比你祖母的要轻。”苏老太太应道。
佟司锦松开手,立刻转身走出房门。
苏老太太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韩氏的屋子。佟司锦与齐氏道:“婶婶也辛苦了,我额娘这边有我们照应着,婶婶可回去忙吧。”
齐氏拿出帕子沾沾按按眼睛,叹了一口气道:“大太太怎么就……唉,我心里也不好受。有需要帮忙的,二姑娘你们只管开口。”
佟司锦淡淡地应了,让红梅去送齐氏。眼见站齐氏已经走了出去,她拉起韩氏的手一看,果然有少许血丝从韩氏的指甲缝里往外渗。
佟司铙焦急地开口道:“方才还不是这样的,眼下可是又严重了?这该怎么办?”
佟司锦想的却是,自己的祖母苏氏和母亲韩氏可见被下的是同一种毒。而韩氏之所以轻的原因,恐怕是自己那聚魂散起了作用。她摇摇头,道:“别急,我现在去写方子。”
说罢,佟司锦又叫苏老太太并苏大奶奶回去,说她们在这里也耗费了这大半天精力,眼下只管给韩氏熬药就行,这里丫头婆子一大堆,让她们放心回去。
苏老太太再次拉过佟司锦的手,重重地握着,摇晃了几下,多少话都吞了回去,最后说了句,“我们那里有从江都带来的滋补药材,一会儿叫人送过来,给你额娘熬了服用。”
佟司锦不由得心生感慨,与苏老太太相比而言,齐氏那番话,里头带了多少虚情假意。她要送苏老太太和苏大奶奶,被制止了。苏老太太叫她赶紧去写方子,佟司锦只得让紫杏去送她们,自己回到屋子里,提笔边想边写方子。
接着佟司锦叫青樱拿了银子去抓药,回来后她又和佟司铙一道去煎药,后头她让红梅去开了库房,取出成形了的老参上罐熬煮,这些都不必细提。
单说那氏那头。柳姨娘毒害韩氏被都察院御史带走,在佟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情。那氏想着自己横竖不会被牵连进去,便就按着规矩,叫人给佟海泰和佟托哈捎去了信。
夜幕降临后,佟海泰从莘州赶了回来。他一回来就先去看韩氏,见韩氏卧在炕上双目紧闭,而他的两个女儿佟司铙和佟司锦守在旁边。他面带愧疚,沉默了半晌,然后退了出去。
佟司锦听冯婆子说,佟海泰在柳姨娘屋子跟前徘徊了好一阵子,最后去见过那氏,终在外书房歇下。对于佟海泰这个阿玛,佟司锦心情相当复杂。佟海泰在嫡妻和妾室关系的处理上,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以致于发生妾室给嫡妻下毒这样违背人伦的事情,他要承担很大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