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那二人见他很长时间在端祥着桌上的物什,似是那物什十分重要,不免一时好奇,但碍于吉星河在内,不便硬闯进去看看。毕竟冯大人可是交待过,他们的任务仅是寻找对不利于吉星河之人。

第二日,吉星河一大早就回了吉家。那二人待吉星河出了院子门,就迫不及待地进到屋子里。他们看见桌上搁着两个令牌,一黄铜,一青铜。桌子上还有沾着水写的字迹:害我者,谁?

他们如获至宝。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是如影随行地跟着吉星河,试图发现有谁对他不利。而结果呢?是一无所获。

但现在当事人吉星河显然自己也有所发现,且得到了重要的证据,那便是眼前这两个令牌。他俩对视一眼,一起上前,一人揣一个令牌,快速地退出了屋子,直接进宫向冯侍卫复命去了。

而此时,吉家正围坐在一起用早饭,吉星河突然进来,倒让他们有些吃惊——自从他搬出去后,还从未这么早回来过呢!

“快,赶紧给二爷布碗筷!”吉娜仁起身指挥着近处的仆妇。

“还没用过早饭吧?来,坐下喝口热热的奶茶,还有包子。”吉日嘎朗打量着吉星河的表情,热情地招呼着他。吉夫人则让尤婆子去搬一张椅子过来。

吉星河这才觉出自己有些唐突。

昨晚他做出了决定,坐在桌前将那两块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然后才上床睡觉。到了后半夜突然醒了过来

——他想起了在吉家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不用说,自己是被德正皇帝交给吉日嘎朗的,吉日嘎朗不敢负皇命,他有命在身,不敢让自己有一星半点儿闪失。可他对于自己的照顾和关爱,也掺杂了拳拳父爱之心。

吉日嘎朗只说在戈壁滩上捡的自己,他这是出于无奈,不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自己和吉夫人。想必吉夫人对吉日嘎朗也多有怨言,所以她对自己那些微妙的不满情绪……此时吉星河想起来,倒是理解了吉夫人。

吉娜仁对自己更是好,甚至好过对亲哥哥吉日根,从来都是无条件地维护自己。因了自己,对佟司锦也不一般。

吉星河想起这些,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说自己是皇家的身份,吉家对自己有恩,吉日嘎朗和吉夫人举全家之力,将自己抚养长大。他苦心谋划要认回自己的身世,并不是要辜负吉家的养育之恩,而是桥归桥,路归路,也要将吉家背负这么多年的重担卸下。可想而知,吉日嘎朗白日子过得有多提心吊胆,他也太难了!

天一亮,吉星河便起了床,他看看桌上那两块令牌,依着前头想好的内容,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打马回了吉家。

进到吉家宅子里,他看看天色,直接去了以前摆早饭的厢房。果然看到他们正围桌用餐。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饭菜香味……他鼻子微微发酸。

吉日嘎朗抱着小小的他,坐在桌子旁,亲自给他喂饭。吉夫人叫来跟前得用的仆妇,吉日嘎朗也没有将他交给仆妇……他的一切,都是吉日嘎朗亲力亲为。

吉星河垂下眼眸,将内心涌起的这种复杂情绪掩住。幸好,吉家的人对他总是这么热情,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热热闹闹的,瞬间将吉星河拉回到现实中。丫头拿来碗和筷子,尤婆子亲自搬来一张靠背椅子,吉日嘎朗将热热的酥油奶茶倒在青花瓷碗里,“河儿,快坐下。你有好长时间没回家里吃早饭了,这奶茶还是熬了才好喝。还是从灶上派过去几个婆子伺候你,总好过去营里吃大灶饭。那大灶饭没有油水,也没有营养……”

吉日嘎朗絮絮叨叨地说着,吉星河第一次没有出言打断他,他端起瓷碗,喝了一口奶茶,慢慢地品着其中醇厚浓郁的味道。

“哎呀,阿玛呀,你今个儿话也太密了!二哥这突然跑回来,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吉娜仁嗔道。

吉日嘎朗这才住了口,讪讪道:“哎,我也是见河儿回来,这心里头高兴。”

吉星河端着茶碗,升腾的热气蒸得他眼睛湿湿的。他微倾碗沿,又喝了一口茶,慢慢开口道:“我并无旁的事情。不过是从今日起,我要住在火器营开始训练,可能得有段时间回不来了。”

吉日嘎朗一听这话就急了,他将筷子一放,皱起眉头,“那怎么能行?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吧?火器营是掌印总统大臣统领,我听说现在的掌印大臣是领侍卫内大臣关公爵,我去跟他求个情,你现在不能经受这么高强度的训练……”

吉娜仁没好气地说:“阿玛呀,你这是怎么了?你好歹问一下我二哥,他胳膊上的伤有没有好,再说去求人的话好不好呀?”

吉星河笑了,“阿玛,我胳膊已经不碍事了。以后我吃住都在营里,那里管着饭,我会好好吃饭的。你和我额娘就放心吧。”说着,他看了一眼吉夫人,见她眉头微皱,自个儿心里也叹口气——吉日嘎朗也太紧张自己了,吉夫人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不易。

“罢罢罢,你要去就去吧。家里还有晒干的老参片,我让童三给你装上,你累了就含在舌下,对身体终有好处。还有酸奶疙瘩,是今年乌库图那边送过来的,生津止渴,还抵饿,你多带一些回营里。”吉日嘎朗说着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带上。”

吉星河内心充满了感动。但此时,他只有无奈地笑了笑。他不知道以后自己的谋划能不能成功,即便他进了宫恢复了阿哥的身份,他仍然会将吉日嘎朗一家视为自己的亲人,敬之,爱之,心怀感恩。

用完早饭,吉星河向吉夫人和吉娜仁告辞,后去寻吉日嘎朗,正好看见吉日嘎朗正跟童三交待,“快去将这袋子物什绑到你们爷的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