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自己在这二者之间要如何平衡?关玉是这么想的,既是吉星河自个儿想在皇上跟前表现一番,那么自己便让他有机会发挥,这便是帮到吉星河了。而关玉也偷看过皇上的脸色,见一时晴一时阴,索性也就顺应事态发展。
德正皇帝听了福娄的禀报,暗想,吉星河恐怕是旧伤复发了。他记得冯侍卫以前说过,吉星河前头中的暗箭上头淬了毒。既是中了毒,想要痊愈便是不容易。可见往箭头上淬毒之人,其心有多险恶!
冯侍卫还说,大阿哥和二阿哥便是那淬毒之人。想到这里,德正皇帝便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己亲自看顾的这二位阿哥,怎么会心肠如此歹毒?自己放在民间养着的吉星河,是他们的嫡亲兄弟,他们怎么连半点兄弟情都没有?
德正皇帝在这边生着闷气。而他身边那些使臣和头领听到福娄这些话后,就跟油里滴进水似的,炸了锅——
“吉军校原来救过皇上啊!”
“那他真也是太厉害了!”
“他胳膊上原是受了伤,听起来是新伤加旧伤。真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就受了这么多的罪!”
“刚听他不是救了皇上吗?皇上一定会给他主持公道的。”
大家边说边把目光投到德正皇帝身上。马公公忙道:“肃静!”又斥福娄,“既已禀报完了,还不快退下!”
福娄只好深深施礼,后退几步,准备转身离开现场。
这些使臣和头领见德正皇上没反应,难免有些失望。其中一位便向库图部落头领道:“既是吉台吉之子受过伤,在下看这护军校也没啥当头。既是如此,不如回到你们部落,你好好栽培他,定能在部落里有一番作为。”
乌库图部落的头领捻着胡须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回头在下便与吉台吉和吉护军校好好说道一番,他是我们部落里飞出去的雄鹰,在草原上定能展翅高飞翱翔。”
那人道:“要不他来我们这里,他这般才俊,我们这里的骏马女人草原随意他挑。”
德正皇帝大脑里想的事情很多。待这些人所言进到他耳中时,他忍不住怒了怎么?都跟朕抢起儿子来了?
方才他想到舒妃时,心里能涌起了对她的愧疚。自己背负着重重压力时,舒妃顶着庄裕皇太后的责难,毫无怨言地与自己在一起,付出柔情和体贴。为了保住他们之间唯一儿子的性命,自己不得已地将吉星河送到吉日嘎朗那里抚养。
而现在,自己已经能说了算,上面已无卢达赫欺压,也无庄裕皇太后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不仅于自己耳边唠叨,还干预朝政,这个嫡亲的儿子,自己为什么还要放在外头呢?
难道放在外面,他便性命无虞?未必!要不怎么他的胳膊上会有旧伤呢?德正皇帝对大阿哥和二阿哥要取吉星河之性命,多少还处于将信将疑之间。他感觉不能全信,毕竟他在这二位阿哥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这是他的长子和次子,他是将他们做为皇位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可德正皇帝又不能不信,他十分信任冯侍卫,且冯侍卫并没有与任何一位阿哥,以及任何一位权臣有过来往,只忠于自己,冯侍卫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撒谎。
然而不管怎么样,德正皇帝意识到,自己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将舒妃之子交给大臣抚养是正确的。但现在,是时候让他回皇宫了!
这个念头产生之后,德正皇帝感觉到全身轻松,之前压到心头的那些沉重倏地都没了。他微微颔首,对候在跟前的马公公道:“传吉护军校到朕跟前来。”
马公公脑子快速转了一圈,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丝毫不敢耽搁,朝关玉道:“皇上有旨,传火器营吉星河护军校速来见皇上。”
关玉忙让侍卫去山脚下传圣旨。
山顶平台上站立的这些使臣和头领,均不知德正皇帝为何要召见吉星河。之前看着皇上也没有要维护吉星河的意思,难道叫过来是要责难于他?可皇上的脸色分明又没那么差……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一时间全都噤了声。
*
且说吉星河,他自是可以射中天上那颗五角星风筝。但这个环节,他早就设计过,要输!只有意外地输了,他才可以告诉福娄自己胳膊伤痛发作,引起皇上的愧疚,才有可能认回自己的身份。
不过当他最后一次举起火枪时,胳膊伤口处还真传来一阵剧痛,新伤旧伤看来是一并发作了。故而他告诉福娄原因时,内心并没有多少挣扎,反倒是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更带了几分诚恳,因为真实情况便是这样。
吉星河看着福娄骑着马上了山。他手上并无窥筒,不过他目力极好,视线范围之内他能看到福娄到了山上之后,向其中一位大臣禀报情况。然后那位大臣向罗伞华盖下身着明黄色行服的皇帝行礼,在说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换成福娄去向皇上行礼……
日头虽然很大,但气温不高,吉星河肩上挎着火枪,垂着手臂,勒住马在耐心等待。他之前有意识地将黄铜令牌和青铜令牌,留给了那两个人。他感觉那两人来历不凡,很有可能是皇上派来的。皇上不是一直在追查是谁要暗害自己吗?
有了这两个令牌,皇上想必会查到大阿哥和二阿哥身上。也只有如此这般,自己才有可能回到皇宫。
福娄是位好长官,吉星河知道他很看重自己,所以他会对自己的失误会格外痛心,会尽力向皇上禀报实情,以求得皇上对自己另眼相看。
接受福娄禀报的那一位大臣,应是领侍卫内大臣关玉吧。他是慧妃的亲伯父,想必也知慧妃与佟司锦要好,必不会为难自己。
这次应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这个机会自己没抓住,那便是天道使然,他尽了力,也不会有太多懊悔,人生有的是下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