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杏将用过的漱口水放到几案上,取了自己的帕子擦手,准备给佟司锦梳头。
佟司锦略略蹙着眉头,“即便是庶福晋送来的,也不过是一盒点心,值当来坐这么长时间么?”这不是佟司锦小心眼儿,香合院和清合院关系本来就不睦。那齐氏从来就仗着二房是当家老太太那氏嫡亲的一脉,明着暗着欺负韩氏。眼下那氏人已经没了,这段时间齐氏也认清形势老实了许久,怎么又闹起妖娥子?
青樱撇撇嘴,忿忿然道:“二姑娘有所不知,二太太拿过来的点心,要奴婢看,无论卖相,还是味道,都赶不上二姑娘做的。可二太太就把它当成宝,显摆来了,一开口说是钰姐儿长钰姐儿短。也就是咱们大太太性子好,容她在昼寝时过来嘚嘚个没完。”
佟司锦晒笑道:“好你个青樱,以后你也不用尝了,光看就知道点心的味儿。”
青樱道:“那卖相可不就是看看便知,至于味道,依奴婢看,凭是谁的托,都没有二姑娘做的好吃。”
紫杏轻拍她道:“说这个也不怕失了规矩,随便什么人都能和二姑娘比么?”
青樱不好意思做了个鬼脸,“奴婢错了,领二姑娘的罚……”
佟司锦掀开被子下榻,说要去韩氏那里看看。
青樱忙将备好的衣裳给她换上,又给她整理好发髻,这才扶着佟司锦出门朝韩氏屋子的方向走去。
将将走到屋子门口,佟司锦就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她停下脚步。
“钰姐儿如今可是得了脸,时常进宫向贵妃娘娘请安,还去拜见过太后,这是多大的体面!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再给郡王添了子嗣,那荣宠就不一般了。说起来,咱们佟家光宗耀祖,可得靠钰姐儿了。”
——这是齐氏的声音,话里话外透着得意。
“子女们有出息,咱们这些为人父母的自是高兴,要紧的是他们过得顺遂就行。”韩氏淡淡地应道。
佟司锦板着的脸稍稍放霁,韩氏说的这话甚合自己的心意。看来韩氏到底不再是过去那个懦弱的妇人,能够处理宅子里头的整体,自己也不必出面了。她想了想,让青樱注意里头的动静,才调转脚步,回了自己屋子。
紫杏此时端来点心。四个青花折枝莲纹葵口盘中,依次放着芋泥酥包、油酥奶酪、牛乳奶酪、萨其玛,香香软软的,再配上一壶碧莹莹的绿茶,佟司锦用了之后,觉得额角没那么疼了,身子也舒服了很多,除了眼皮子还是在跳。
青樱过来回话,“方才大太太呛了二太太几句,二太太不高兴,又因为大太太话里头占着理,她也只好吃了瘪。不过这会儿子,二太太又说账簿上头有问题,大太太正叫着她去议事堂理论,说别扰了清合院的清静。”
佟司锦心道,这齐氏没了那氏撑腰,却又仗着佟司钰在郡王府里当庶福晋,不甘心中馈之权被韩氏分走,终于开始闹腾了。
“你瞧着我额娘脸色如何?”
“大太太没落下风。依奴婢看,二太太这回是没事儿找事儿。”青樱回道。
佟司锦到底还是担心韩氏,她叫来程婆子一道去往议事堂。这议事堂位于内院与外院的交界处,小厮等男仆不允许进入内院,他们在这里领差事就行,这也便于当家主母处理宅子各种事务。
韩氏和齐氏都是妇人,又是佟托哈指定宅子里的管事儿之人,她们自可与宅子里男仆见面。而内院里未嫁人的姑娘和一些女眷出于避讳,则不能进议事堂。
佟司锦带着冯婆子过来,主要就是让她守在议事堂外,防止有男仆进入冲撞了自己。
可佟司锦一拐下庑廊,便觉察出来情况不对——那议事堂门外,居然有数位嬷嬷和婢女。她们衣着相当讲究,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关键是这些人的样貌瞧着眼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二姑娘,那人奴婢有印象,上回义郡王庶福晋回来时,她也在。”青樱在佟司锦耳旁提醒道。
难道是佟司钰回来了?为何她一回来就进了议事堂?佟司锦略垂眼眸,思量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心里第一个疑问便有了答案,因为佟司钰那带着嘲讽的尖利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我额娘说你这账有问题,那便是有。我额娘管了这么长时间家,难不成她不对却是你对?若不是我及时赶回来,我额娘被人欺负了我还不知呢!”
佟司锦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她朝冯婆子使了个眼色,冯婆子便站到议事堂门外,好防住那些男性下人闯入。她自己则几步走了过去,就听得韩氏在说话,“庶福晋何以下此结论?我与你额娘在翻看账簿,有没有问题自有定论,如何又扯到欺负这个话题上了?”
“这不是欺负还能是什么?我记得二姑娘的未婚夫只是从六品的官位,伯母不怕我到时候在郡王跟前‘美言’几句,那六品的官帽子说不得就飞了。”佟司钰高高地昂起头,睥睨地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
“你……”韩氏被佟司钰这般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佟司锦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伸手推开了门,
佟司钰正想趁胜追击,一见佟司锦来了,她心里无意识地凛了一下,又立马想起自己的身份,脸便又倨傲地高高抬了起来。
佟司锦的脸板得平展展的。对韩氏道:“我四处寻额娘不见,原来额娘在这里。平日里额娘都是上午处理宅子里的事务,何以今天到了下午还不曾歇息呢?”
佟司钰见佟司锦对自己视而不见,心里涌出强烈的不满情绪。她一拍案子道:“有些时日未见二姐姐,怎么二姐姐却连规矩都不讲了?”
佟司锦仿佛这才看到她似的,脸上全是惊讶,“庶福晋是什么回来的?怎么一回来就到了议事堂?”
佟司钰“哼”了一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