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些人走远了,佟司锦将所思所想告诉了吉星河。
吉星河也听佟司锦说过番葛茉苏的厉害,但他没想到宝力德会有这种东西。他想了想,小声道:“折回去?”
佟司锦点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总要看了才知。”
他俩折返身,远远地随着那群白袍“怪物”往山下走。那些人走的是大路,但路长迂回曲折。他俩走的是陡路,崎岖坎坷,倒是与白袍“怪物”几乎是同时到达山脚。
他俩朝那边慢慢靠近,只等那些人离开,好去查看真相。
那些人将装了尸首的袋子扔到一边。其中那个略尖的年轻声音有些犹豫,“我不想上去了,我想我娘。”
“想什么呢!私自逃跑,你娘还能活?宝大爷说了,额克台有萨满跳过大神,只要呆在上头就会没事儿。”
“可……这些人不还是死了?”
“宝大爷不是还说过,死的都是心存不敬之人。”
“都给我回!赶紧的!”管事儿的声音响起。
顿时大家都往回跑。有几个还扯掉脸上蒙的白布,大口呼吸几下,又被喝斥着蒙上。这群白袍“怪物”跟影子似的,在月光的清辉下往山上移动。
吉星河和佟司锦见他们已经走远,便摸到那堆尸袋跟前。吉星河将佟司锦护在身后,他看到有七八个尸袋,他随手解开其中一个,拖出里头的尸体,打亮火折子,照着手指头了,才叫佟司锦过来。
佟司锦一看那手指甲上全是血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韩氏手指甲上渗的是一点血丝。那血丝的颜色与这血块的颜色相仿,都是紫红色,很像是树上结的一种莓果的颜色。
吉星河见她微微点头,便将她推到后头,自己将这现场重新处理好。又扯了附近一株植物的茎叶,揉出汁液将手清洁了,又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削去上头的枝丫,给佟司锦做了一个拐杖,这才与她按原路返回。
“这些人无疑中了番葛茉苏。”佟司锦将番葛茉苏的药性说了一遍,她借着拐杖之力行走,觉得比方才要轻松了一些。末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若是额克台上发生了瘟疫,宝力德何须用番葛茉苏?”
吉星河面色沉重,他方才已经想到这一层,“所以,上面并没有发生瘟疫。那么宝力德究竟是想做什么?热汗王爷和王妃可还安全?还有巴图的妻子其其格……”
吉星河说到这里,担心和忧虑袭上心头,他闭了口不言。虽然越往上,越是难走,但他俩均加快了步伐,走得那是腰酸腿疼,疲劳之极。
先前月光如练,皎洁明朗,清辉溶溶。不知什么时候起,月亮被云层遮挡,大地重新被如网的夜幕笼罩起来。而山顶并非是静谧之地,他二人离额克台近了,却听得从那里传出嘈杂之声,而那里遍布的烛光和灯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在闪烁。
他二人最先辨出的是乐器声。“萨满巫医还在跳大神?”吉星河悄声对佟司锦说。
“听起来是。要不咱们先过去看看?”抵达目的地的兴奋感驱散了疲惫,佟司锦眼睛黑亮亮的。
他俩便猫着腰,躲着人群,往动静最大的地方摸过去。
从吉星河先前掌握的情况下,巴图带着人去边地解决部落内争端至今未归,厉明又突发疾病,且对宝力德深信不疑,这很有可能是宝力德一手好了的。
而额克台上又都是他的人,他想要做什么,那便如探囊取物般便当。是以,他也无防备,这也给吉星河他们极大的便利。佟司锦指甲缝里的药粉都没使上用处,他二人便到了跳大神之处。
浇了桐油的火把熊熊燃烧,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四名戴着獠牙面具的巫医,在乐器发出刺耳声音的伴奏下,手里拿着利茅,正曲腿张臂转着跳着,嘴里念念有辞,时不时发出“嗬嗬”的吼声。围站在四周的人们脸上都蒙着白布,身着白袍,看着这一幕,眼睛里无不露出被震慑住的畏惧神情。
吉星河和佟司锦躲在高大的灌木丛后,观察着眼前的情景,没看出异常情况。佟司锦便用口形问他:“宝力德在吗?”他细细地看了一遍那些露出的眼睛,没有一个是宝力德的。便摇摇头,冲她一摆头,带着她从这暗处悄悄退下。
额克台名为台,就是山顶是一处天然的大平台,上面建了很多间大小不一的屋子。有一些屋子黑着,黑黢黢地蹲在暗夜里。另外一些屋子,则从窗子里往外透出明亮不一的灯火。偶尔有零星几个身着白袍的人走过,但这些人明显只是路过,警惕性不高。
看起来额克台这里的局势,被宝力德完全控制住了。吉星河又想起巴图说过的话,宝力德想篡取热汗的位置,看来他在这里造势,必是冲这个来的。得找到热汗才能知道真相!
他与佟司锦从附近的屋子看起,有亮着烛光的,也有黑灯瞎火的。他们蹲在窗外听声响,再往里看动静,一间间看下来,没找到热汗他们,倒是有了另外的收获。
有一间与四周不相连的屋子,窗子上半开着,从里头透出微弱的光亮。佟司锦一靠近这里,便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是番葛茉苏发出的。她一把拉住吉星河,朝屋子抬抬下巴。吉星河会意,与她一同刚蹲到窗子底下,便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
“明儿你想办法下到两个人的食物里,别让人看到就行了。”
吉星河心里一震,这声音很像是宝力德发出的。巴图在山洞里提起过这个人,说他是害自己的凶手,想篡取热汗的位置,所以吉星河到了狄萨后,见到这个人便留了意,虽是隔了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样貌和声音还记忆犹新。
“爷,就死两个人有些少了吧?今儿白天还毒死了十来个人呢,这一下子减少这么多?”这是一个阴恻恻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