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汗道:“我从草原上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没刚出生的羊娃子高。现在你已经成人,这养育之恩,难道你就是如此报答于我吗?”
宝力德嗤笑道:“没错,是你捡了我,也是你养了我,但这些年我没给你家放养吗?我吃的那些饭,都是我辛苦赚来的。还有,你说你待我恩重如山,那隼杖为何不给我?”
热汗被这一通胡搅蛮缠气得肺都要炸了。听到最后,他瞪大眼睛,他想起来了!草原上刚泛起新绿的时候,宝力德在自己面前,曾表示过想要隼杖,但自己拒绝了他。
一来,这隼杖是狄萨部落最高权力的象征,只有部落首领才有资格拥有。二来呢,随着自己年纪越来越老,倒也想过要选继承人。这人选,自己当然是偏向巴图。巴图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勇猛善战,拿到隼杖天经地意。可自己的养子宝力德做事又牢靠一些,不像巴图那么毛躁,他还是让人放心的。
出于以上两种考虑,热汗曾经犹豫过很长时间。到后来,他觉得自己还未到垂垂老矣之时,便决定不考虑这个问题。故而,他拒绝宝力德时态度很坚决。
原来,今日的杀身之祸竟缘起隼杖。热汗气得眼前视线模糊,“放肆!我没交给你隼杖,那是时候未到!现在你竟然因为这个而加害我们,你的心肝被狼吃了!”
宝力德哈哈一笑,“你死期就是现在,还说什么时候不到。那隼杖我已到手,你们都要死了,并且还是得瘟疫死的,我拿到外头去谁敢不听号令?”
热汗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撕心裂肺地咳嗽几声,道:“我从来没出过这屋子,怎么会得瘟疫,这也是你的手段吧?”
宝力德得意地笑,“算你聪明!你们现在已经服了毒药,可谁会信呢?实话告诉你吧,所有的人都没有患瘟疫,都是被我毒死的。现在可好,你们的尸体会被拖到山下,一烧了之,谁也救不了你们。”
热汗痛苦地闭了眼睛,“隼眼我不会给你的,你那隼杖便是假的,是假的!”这几句话费了他好大力气,额头上淌下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王妃此时也苏醒了过来,听到这些话后,心痛如裂,她指着宝力德道:“我们对你付出的是一片真心,你怎么反倒害死我们呢?”
宝力德反驳道:“你们养活了我几年,不过是叫我以后永远对你们感恩戴德。你们算得一手好账,难道我脑子进水了吗?”
自己看重的这个养子,终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热汗只觉得悔恨不已,恨自己被他平日里装出来的样子蒙蔽了眼睛。他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痛苦地摇摇头。
宝力德蹲下身体,对热汗道:“你已经老了,狄萨交给我,你就放心地去吧。这狄萨,有山有水,有良驹,有草原,你们却依附大尚朝,甘愿做大尚朝的一条狗,向他们称臣进贡。以后我会为狄萨谋上一条好出路,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想想,就有些遗憾啊!”
热汗本已经闭着眼等死了,一听这话,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去拉宝力德,质问道:“你想怎么样?你要对狄萨做什么?”
宝力德皱着眉头,站起身来,避过热汗来抓他的那枯瘦如爪的手。此时,他身上藏着的一块腰牌不慎滑落出来,掉到了地上。
“你,你投靠了西夷?”热汗看着地上那刻有金轮图案的腰牌,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精光。
宝力德脸上露出慌乱,但立刻镇定下来。他弯腰将腰牌拾起,揣进怀里,道:“将死之人,何必问那么多。西夷是我们的兄弟,不比当别人的奴才好吗?”
“凌丹那人狡诈多计,生性残暴。不可与豺狼结交,否则狄萨永无宁日!”热汗咳喘了好一阵子,用虚弱的声音继续道,“大尚朝地大物博,皇帝又仁政爱民,能护着狄萨不被外族欺辱……”
吉星河在外面听到这里,恐热汗身子坚持不下去,他朝佟司锦略加示意,便起身跃起,几步冲到屋子前头,一拳头将两个看门之人打昏,冲进屋子里。
宝力德听到动静,大惊失色,他抽出利剑,转身与吉星河缠斗在一起。
佟司锦则找空档闪进屋子,立刻来到热汗和王妃跟前,将聚魂散弹入他们的鼻息。这当口服侍他们的下人估计也被宝力德关起来,没办法熬药,她只能将草药从行囊里拿出来,揉碎挤汁分别滴入他们的口中。
前段时间,她在家里无事儿时,研究过如何解番葛茉苏的毒性,对此颇有心得。加上这回在狄萨采上了对症的草药,故而操作起来不慌不乱。很快药效就显了出来,热汗和王妃虽是仍旧闭着眼,但呼吸已经均匀,面色也稍稍好转。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人熬药,否则热汗他们仍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她腾地直起身来,对吉星河喝了一声,“闪开”。同时,将手指捏着的恍魂散,朝与他打斗之人的面门弹过去。那人晃了几下倒地,佟司锦才看到那人不是宝力德。她愣了愣,吉星河恨恨道:“宝力德趁空逃掉了。我去找其其格!你守在这里,护好自己。”
“成!”佟司锦朝他点点头。
吉星河迅速转身离去。先前听到过其其格的居处,他很容易就找到她,幸好其其格还未惨遭毒手。其其格带着他,将服侍热汗的人都解救了出来。
他们来到热汗所居之地。其其格见热汗和王妃俱已昏迷,扑过去痛哭起来。
吉星河也顾不了这么多,将宝力德所做的恶行告诉了其其格。其其格擦干眼泪,大骂起宝力德来。佟司锦将那些草药交给了她,且告诉她熬制方法。
吉星河让服侍热汗之人守护在屋子跟前,又叮嘱了他们几句,这才带着佟司锦去找宝力德。
他们一出屋子,便听见有处地方人声嘈杂,那里的夜空被燃烧着的火把映亮,中间还夹杂着宝力德说话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