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仁太后捻着案头佛串上的珠子,深叹一口气,道:”哀家已经派人去佟家了。看时辰,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你就在这里候着消息吧。”
说话间,贤妃也匆匆地赶了过来。三阿哥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个消息已经传开。眼看傅佩如就要生产,贤妃知道她与佟司锦关系要好,生怕在这个当口刺激到她,下令禁了府里人的口,又亲自跑前跑后打探情况。
贤妃请完安坐定,慈仁太后问了几句四福晋傅佩如的近况。她们正说话间,太后跟前利用的太监王五子从外头急步走进来。
太后从椅子上蓦地直起身问道:“你去可是见到二姑娘了?”
王五子一躬身到底,“回太后,奴才去了佟家,见到了佟都统。佟家二姑娘也是昨夜未回,佟都统派人去寻找,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太后跌回椅子里,案上的佛珠被她的袖子带到地上,她也跟没看到似的。
慈仁太后心乱如麻,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与三阿哥在一起?这偌大的京城,两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贤妃和慧妃心里也无比焦急,但此时,她俩也只得出言安慰起太后,“皇上如此看重三阿哥,定会派人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二人找回来,太后尽管放心吧。”
慈仁太后她经历两朝,见识过皇宫中你死我活的暗斗。见事已至此,也只好强打起精神,只在暗中为他二人祈福。
这天德正皇帝下朝后没来福宁宫请安,只派了小孙头来给太后问好,说是要在前朝处理政事,实则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打算一晚上不出来。
书格底部那铜镀金雀笼自鸣钟响了。戌正时分,德正皇帝却突然破天荒地想起端妃来,他猛地起身,“摆驾毓禧宫。”
马公公被皇上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一跳,待听清皇上所言又是一愣——皇上都几辈子没去过毓禧宫了,这是怎么了?容不得他多想,忙扯起嗓子喊道:“皇上摆驾毓禧宫。”
毓禧宫。端妃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心里跟被猫抓着似的难受。一方面她猜想吉星河失踪跟自家儿子脱不了干系,就怕儿子做得不周到。另一方面她可是惦记着桃树下埋的那东西,能起作用吗?皇上晚上会来吗?她摸措头上沉重的钗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芳雨直觉得端妃今日反常。半下午,端妃就要梳头理妆。要知道皇上可是很多年都没来过毓禧宫了,端妃一向到了这个时点,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主子兴致很高,宫女们也乐得给端妃梳妆打扮,反正都是消磨时间。可谁知都到晚上了,端妃却还顶着如此隆重的妆容。芳雨偷眼瞧过去,见端妃心情不佳,她只能小声地这样问了一声:“娘娘可需要奴婢服侍通头?”
端妃瞪她一眼,恨恨地道:“多嘴!本宫叫你了吗?本宫最讨厌自做主张奴才!”
芳雨赶忙跪下磕头请罪。就在这时,宫外传来小太监欣喜的声音,“皇上驾到!奴才给皇上请安!”
毓禧宫里因了这一声,蓦地变得明亮起来。端妃此时也觉得脖子不酸脑袋也不痛了,忙站起身整整身上红色地串枝花纹金宝地锦旗装,这是她特意换上的新衣。总算没白费功夫,到底皇上来毓禧宫了!
一群人跟在德正皇帝身后忽啦啦进到殿里,毓禧宫里很久没这么有人气了。
端妃走上前几步,向德正皇帝行万福礼。德正皇帝叫起了她,让她坐到下首。他也有些迷惑于自己这突然起兴的行为。
他对端妃实际上没有感情。
他登基时年幼,卢达赫辅政。那时卢达赫把持朝政,权倾天下,对自己多有不敬之处。这还不算,卢达赫还通过庄裕皇太后,让他的女儿嫁给自己成了皇后。
德正皇帝气不过啊,这前朝后宫都受卢达赫控制,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他人微言轻,想出的法子,就是让卢达赫得力部将的女儿成为自己的妃子,这便是端妃。目的就是让卢达赫与部将生出不和之心,给卢达赫添堵。
后来德正皇帝斗倒卢达赫亲政之后,慢慢肃清了他的势力,对端妃也生出内疚之心。然而平心而论,自己待端妃不薄,除了皇后之位之外,能给的荣华富贵都给了,且让端妃诞下大皇子。在宫里是母以子贵,有大阿哥在,端妃就能享有尊贵的生活。
至于德正皇帝这么些年没来过毓禧宫,其中的原因他也想过,那便是他见到端妃,就很难不想起那段令人倍感屈辱的经历。再说,这些上了岁数的妃子,如端妃、静妃,他给她们该有体面他让她们荣养静养着,也符合宫里的规矩。
德正皇帝和端妃各自坐着。德正皇帝只在琢磨自己为何突然来到毓禧宫的原因,而端妃只顾欣喜感叹那法器之灵光,尴尬的气氛一时间弥漫在大殿里。
“皇上这么多年终是来了毓禧宫,臣妾心里不知有多高兴。”端妃终是发现冷落了皇帝,她忙开口道。这是她压抑已久的心声,终于吐露了出来,不由得百感交集,拿帕子拭起即将流出的眼泪来。
这是在怪朕?德正皇帝不由得皱了眉,他将打量殿内陈设的目光移到端妃身上。见她身上着艳丽打扮,面上妆容也浓厚,内心更是产生了距离感。他突地站了起来,“朕想起来了,还有几份折子没批,明儿早朝要用的。”
说罢,他抬脚就走,一丝半会儿犹豫都无。
皇上带着人忽啦啦来,又忽啦啦走了。端妃都没反应过来,就见殿内恢复了往日冷清的场面。她咬着下唇,将宫女刚奉上来的茶果,朝着地上狠狠拨去。
芳雨忙跪下磕头,“恭喜娘娘,娘娘息怒!”
端妃愣住了,她怒火中烧,“本宫何喜之有?你没见皇上来了就走了,连口茶都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