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五阿哥倒不跟他母妃沁妃那般,对太子之位有肖想,他一心想的就是吃喝玩乐,故而侍疾时面上并无太多忧愁,内心想着沁妃宫里名叫织画的小宫女,新来的,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色。
义郡王眉头蹙得很紧。他眼里的德正皇帝显然是病得不轻——脸色蜡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倒不是为皇上的病情忧虑,而是内心恼恨,都病得如此了,还不舍得立太子?!难不成皇上就认为自己堪不了大任?他思绪一放远,又想起临进皇宫前,手下来报,说是内务府出去的屠姓工匠有消息了,据说最近会回到家乡。
那便好!只要屠姓工匠回到位于京郊的家里,自己就能得知信贝勒找这个工匠的缘由。
上回佟司钰跟他说过的,佟司锦和吉星河被大阿哥一通追杀回来后,在宫里忙碌到脚不沾地,可一出宫连家都没回,反倒是去信贝勒府找傅佩如。他便觉得其中有不寻常之处,找人盯起了信贝勒。
很快他就得知,信贝勒去内务府查找一位屠姓工匠。信贝勒一向是闲散阿哥,他只关心诗酒琴棋书画,怎么会找人查一名工匠呢?这会不会是吉星河所托?
想到这里义郡王立时警觉起来。义郡王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他又存了与各方人士交好的想法,很快他便知屠姓工匠到了岁数已经离宫休养,而舒妃在宫里受宠时,屠姓工匠便在内务府造办处做玉器雕工。他还托人查到了内务府的簿子,舒妃在宫里那几年,皇上可是赏了她不少玉佩、玉簪、玉扁方、玉镯……会不会宝藏信息就藏在那些玉制品里?
这可就麻烦了!舒妃享用的那些玉制珍宝都随她藏入了陵墓的棺椁中,难不成自己这个当皇子的还要去挖祖陵?
不过义郡王脑筋一转,立马想到,只要盯着这个屠姓工匠,既能知道到底是信贝勒还是吉星河找他,还能知道他们要打听的内容。若真与宝藏有关,自己岂不是就能先下手为强了吗?他已经在屠姓工匠家里的附近,安排了人马,布好笼子就等鱼儿上钩了。
这便是这段时间义郡王暗地里筹划的事情。那些宝藏最好是黄澄澄的金元宝,自己豢养在京郊和南边那些人马都需要银子养活。
义郡王的脸背着烛光,他瞟了一眼躺在龙床上面黄虚弱皇上。心里又多了怨恨,如果皇上把自己立为太子,自己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苦心经营。
御书房暖阁里点着昏暗的烛火,太后带人赶了过来。她不让皇上起身行礼,命身边随行的太监搬了张靠背椅坐下。她询问皇上病情,俱是马公公趋前答的,间或太医出言补充。皇上躺在那里有心也无力回答,五阿哥和义郡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太后这么一瞧,便看出这二位阿哥是出工不出力,恐怕心思都没放在皇上身上。宫里给皇上看病的太医最为保守,他们为保命自不愿让皇上死。可要治好皇上也不容易,有时候反倒冒风险。皇上这样不死不活地病着,看来还得靠自己操心这些。
随后的几天里,太后亲自督着太医给皇上看病,还带佟司锦来御书房,就调理皇上的龙体出主意。朝中大臣在皇上又病了,都识趣地压下那些可奏可不奏的折子。遇到大事儿,由太后和各位成年阿哥,以及穆中堂和几位肱股重臣商议。
过了些时日,皇上才又慢慢好起来。各位阿哥不用侍疾,生活又恢复了常态。
这日,吉星河听完太傅讲史,正准备去御书房时,忽然看见四阿哥信贝勒递过来一个眼神,他就有意落后几步,与信贝勒一道走出文渊阁。
有佟司锦和傅佩如这一层关系在,吉星河和信贝勒之间的来往自是与旁人不同,明面上看着一般,但实际上能互相信任。
二阿哥义郡王见这二位走到一起,故意放慢脚步,却听得他俩在讨论方才太傅所讲的一个细节,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才迈着大步子往前头走了。
吉星河与信贝勒随后也分手,各去忙了。只不过在擦肩之时,吉星河手里被塞了一个纸条。走到无人的高墙夹道中时,他展开纸条一看,上头只有了一行字:屠这两日便应回来。
这就是说屠姓工匠要回乡了?!吉星河精神一振,他将纸条收好,转头去了御书房。自从德正皇帝龙体恢复健康之后,便对往北方一边戍边更加上心,往那里调兵屯粮不说,还让画了北边三个部落详尽的堪舆图,挂在墙上参详研究。
德正皇帝见吉星河来了,说要按火器营最新改造的火枪火炮,命工部去批量生产。吉星河忙道:“火炮里头,红衣大炮、冲天炮和子母炮各适应不同的场景,有的适合攻城,有的适合城垣上防守,有的适合野外作战。不知皇上要生产哪一种?”
“朕知道你精于此道,只也坦白告诉你一个人。朕要御驾亲征,将那西夷荡平扫尽,方解朕心头大恨。”
吉星河立时跪倒,“皇上龙体方愈,不适合出征,儿子愿替父出征。”
德正皇帝老怀大慰,他叫起吉星河,道:“朕不过是存了这般想法,亲征是必须要有的。不过目前条件尚且不成熟,你也不用去外头声张。朕看火枪火炮的威力不同于一般,想多生产一些,就是不知之前你们的改良效果如何,你且说给朕听听看。”
吉星河突然听皇上要说亲征西夷,倍感意外。现又听皇上说只是有这个意向,方才定下神来,朝皇上行一礼,道:“子母炮现由火绳枪机,点火快速、准确,重九十多斤,有炮鞍可驮于马背之上。儿臣以为适合远距离作战,且现在可以量产。现在唯有火枪仍未达到儿臣的理想,那关键之处还缺少火候尚待攻破。”
德正皇帝用手指叩着龙案,沉吟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