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河不知多盼望早点见到佟司锦,他一路朝懋粹宫飞奔。到了宫门口,这个在外头西夷闻之色变的大将军王,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心情激动到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宫门“吱吜”一声开了,他往里一看,正对上佟司锦娇美的脸庞,她一双漆黑如星般的眼睛正看向自己,满含笑意。
吉星河上前一步,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佟司锦嗔道:“小心……”他目光这才移到她隆起的腹部,脚步一顿,眉头微皱,“这么大,生活会不方便吧?”
佟司锦:“……”夫君这关注点很奇怪,她哭笑不得。
吉星河将她抱入寝宫,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想到身上这硬梆梆的衣服会硌到她,只得让宫女们给他换了衣服。
别后百般恩爱,千般蜜意柔情,在此不必赘述。
单说德正皇帝随后大赏了征战西夷的各位将领,不吝官衔和官银,众人得其所向,朝廷上下俱是一团喜气。而德正皇帝见北边战事已平,又忧心起南方涂山那边了。
沁妃说过,她那媚药得自那里的圣仙大师,那逃匿不见的秋嬷嬷也是涂山派来的。涂山那头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而涂山那些反叛力量被镇压后,总是死灰复燃。且私底下前朝有皇子还活着的消息,从涂山往四周愈传愈烈。这关乎到大尚朝根基,容不得忽视。
又过了两月,德正皇帝与吉星河商量,想让他带兵征讨涂山。吉星河听后,陷入了沉思。他听说妇人产子凶险,且太医说佟司锦怀得是双生子。虽说上到太后,下到懋粹宫的宫女,都这件事情喜笑颜开,但他却相当烦恼——一个个来不好么?非要挤到一起,让佟司锦平添多少不易。
被嫌弃了!佟司锦肚子里的小格格和小阿哥均对未来的爹翻了个白眼,又念及娘亲辛苦,只好乖乖呆着不动。
吉星河哪里知道这些,他担心着佟司锦,却也知道佟山那边拖久了,对大尚朝极为不利。最后他做出决定,涂山是要打的,待佟司锦生产时,即便是没有攻下涂山,他也会快马赶回。
涂山对朝廷的种种威胁,佟司锦也从太后和慧妃那里有所耳闻,她知星星之火若不留意,便会酿成火灾,便抿唇略带笑意再次为吉星河披上战袍。
吉星河带兵再次出征后,佟司锦便很少出宫。如今她月份大了,只在宫里安心养胎。不过她倒是时时想起秋嬷嬷,这个妇人如今去了哪里?
后来一次,慧妃来懋粹宫看她,告诉她一件事情。便是她那名叫二月的丫头,说在京城宫外见到一个貌似秋嬷嬷的妇人。二月以前在义郡王府服侍佟司钰时,多次进宫,见过秋嬷嬷。她怀疑这个妇人是秋嬷嬷,便给慧妃带了信。慧妃自是从佟司锦那里知道秋嬷嬷这个人的重要性。
关玉得了慧妃的信,命手下将这妇人带到衙门。发现这妇人在一商户人家做浆洗上的活计,她露出来的面部及身体皮肤无异常,重要的是,她有些呆傻,对自己家在何处父母是谁俱想不起来。也搜遍她全身及住处,俱无发现可疑之物。
佟司锦思忖了半晌,得出的结论便是,很有可能那日秋嬷嬷毁掉了制作疳蛊的药粉后,溜出储箐宫。她会发现脸上或脖颈上有大块红色印记,宫门口又有人值守,不叫放婆子出去。许是秋嬷嬷知道事情败露,便将与邪药有关的俱销毁了。秋嬷嬷长年居住在宫里,她心存异思,多次出过宫,想法子混出宫去也有可能,或许也因此失忆了。
那便好。佟司锦的愿望从来不是让人消灭,反倒若是如秋嬷嬷这般真能忘却恶缘,从头再来,那也算是行了大善事。
吉星河出征涂山后,佟司锦的日子过得很宁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她快生产的日子。四个稳婆是由太后找好的,手艺好自不消说,家里都上查了三代,家世清白。她们早就住进了懋粹宫,由桂嬷嬷带着,将要紧的事宜都指点了宫里的宫女和嬷嬷,做好了各项准备事宜。
佟司锦感觉到腹痛时,就由青樱和紫杏扶去了产房。躺到产床上时,阵痛袭来,她感觉到很紧张。她这已经是二世为人了,可生子这是头一回,兼肚子里又有两个,说不怕那是假的。
青樱候在边上候着,见佟司锦额头冒出冷汗,可她听到稳婆子才开始发动,到生下来还早着呢,心里也急得要命,见外头已经有太后和贤妃、慧妃坐镇,又稍放下心,安慰道:“主子再忍忍吧,小阿哥们定会顺利产下来的。”
佟司锦虚弱地笑道:“若是小格格也定是好的,太子爷也定会喜欢。”
青樱见她面色苍白,忍不住道:“太子爷说是主子生产时会回来,都这会儿了,也没见人影。”
桂嬷嬷斥她,“胡嘞嘞!主子爷在外头打仗,哪里能由得他!主子爷是想回来的,可这路途天遥地远……”她话音未落,青樱便惊喜地叫了出来,“外头有脚步声,定是太子爷!”
佟司锦侧耳一听,“咚咚咚”的声儿响,急促又有力,她听出来了,这是吉星河回来了!疼痛感也似乎减轻了,她嘴角浮出笑意。
“太子爷不能进去!”
“爷们没有进产房的道理。”
外间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嬷嬷和宫女,拦着了吉星河。吉星河一身盔甲,风尘仆仆,转身又向太后行礼,“禀太后,锦儿有孙儿在,定会顺利无恙的。”语气坚决。
太后微叹一口气,道:“进去也得先换身衣服,没得惊着了太子妃。”
“谢太后!”
……
产房里,吉星河始终握着佟司锦的手。佟司锦再也没有可担心的了,她听着稳婆的话,放松,使力,再使力。两个时辰后,佟司锦终于产下两个胎儿,先出来的是格格,后出来的是阿哥。
稳婆抱着哭声嘹亮的婴儿,送到吉星河面前。他只看了一眼,便关切地俯过去身子,温言与佟司锦私语道:“你现在感觉身子怎样?还痛不痛?”
两个小家伙哭声愈发大了,对亲爹的忽视表达着不满。
……
吉星河终在佟司锦生产前,将涂山反叛势力一举歼灭。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圣仙,因失了秋嬷嬷报信,对朝廷这边情况一无所知,遭到了来自于朝廷态度坚决的毁灭性打击,他在被生擒时吞药自尽。而那位据说是前朝皇子的,被吉星河抓获,经过审问,他实际上京城附近的游民,他承认了自己假冒前朝皇子,是受圣仙的唆使。
这二人一落网,涂山反叛势力就被吉星河所带将士,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
至此,大尚朝南北已无战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德正皇帝却心生退意,自己虽未进入老迈行列,但身心俱惫,他想让皇帝禅让给太子。
吉星河却无意于此。佟司锦所有的仇怨已报,自己该打的仗都取得了胜利,正与佟司锦过着相知相守的甜蜜生活。他目前唯一的烦恼,就是两个团子太缠太子妃。这不,小格格这个当姐姐的非要佟司锦喂饭才肯吃,而小阿哥也跟着姐姐有样学样……女儿就算了,他很想将这个皮小子拉过来屁股上给一下。
对了,吉星河从涂山回来后,佟司锦提起将苏奕桐许给傅宝安一事。傅宝安?吉星河想了一下,才记起他原是四阿哥的大舅子,还曾经肖想过佟司锦。他的脸立时黑了。
什么人啊!佟司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笑道:“四阿哥福晋来求我的。我这些年都忙着你的事情,谁是傅宝安一时都没想起。还是四福晋细说了,我才知道。原是四福晋这个兄长也随你南征北战,立下了军功,也由此耽搁了婚姻大事。”
吉星河一听这话,立时心里舒服了。佟司锦心里根本没有傅宝安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可偏要从佟司锦口中听来一回才算数。他笑道:“我知道四福晋与你关系要好,这有何难?我去求了皇上,让皇上给他们赐婚,可好?”
德正皇帝自是乐成好事儿,御笔一批,苏奕桐便成了傅家的儿媳妇,只数着良辰吉日过纳采、问名、纳吉等环节,这里自不必提。
秋风起时,德正皇帝受了寒,引发了痼疾,终日咳嗽不止,以至于身斜口歪,垂涎难止。他将吉星河叫进御书房。两者一番促膝长谈后,德正皇帝招穆中堂进去,让下诏,说自己这皇位传给了太子。
这一年,大尚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库银丰足。临近年关之时,德正皇帝正式让皇位禅让给太子。太子承了大统之后,便举办了册封皇后仪式。
丹墀下三鸣鞭,承制官宣读诏书。吉星河身着帝服,端的是玉树临风,气质非凡。他站在象征着帝王权利的丹陛前,朝候在另一边的佟司锦伸出手去。他俩要沿着石阶,一道登上大殿,接受王公大臣和文武百官的朝贺。
佟司锦头戴饰有三层金凤的熏貂朝冠,朝冠下檐是饰有数颗东珠和黄色青色宝石的金约,身着明黄色五爪金龙纹袍服。那金龙蟒衔东珠的耳坠,散发着莹莹的光泽,更衬出她端美异常。
耳旁听着册封自己为后的诏书,看见吉星河朝她过来的大手,佟司锦的内心不由得百感交加,重生一世,她不过是想有仇报仇,能护得家人的周全,谁承想却有了爱护和陪伴自己一生的良人,还有了今天的泼天富贵和权势。
佟司锦握住了吉星河温暖的大手,看到他眼睛里的深情,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遇见你之后,凛冬便已散尽,星河长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