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未央

作者:秦简



    李未央一呆:“你不怕?”

    “一切都是他们逼你的,一边说着你狠毒,一边想出各种法子来害你,你若是不回击,死的就是你。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谙人事的闺中少女会死的很惨,没有被风雨侵蚀,没有被外界污染,就意味着一旦遮风挡雨的东西没了,就永远都是任人欺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李未央彻彻底底地怔住了,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刚才问我会不会怕你。我告诉你,我永远也不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好,杀人、害人、哪怕你是吃人的妖怪,我都不怕你。”李敏德的语气冰冷,却执着,仿佛犀利的锋刃,认真到让你无法怀疑,“我是早已经下过地狱的人,陪你再走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怕?”

    李未央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声变得轻松:“是啊,为什么我会迷茫呢?也许是担心,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吧,那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是孤家寡人又有什么关系,若是仁心不能救人,宽容不能帮人,以杀止杀、以战止战未尝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李未央沉思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敏德说了很久的话,显然很累很累,他把头依在她的手上,咕哝了一声:“庸人自扰。”

    李未央不由得,笑的更古怪了,然而李敏德却很困很困,终于睡着了。

    李敏德的身体康复的很慢,却还是慢慢在康复,京都在经过一系列乱糟糟的清洗和人人自危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可李未央还是做梦,她的梦里,经常出现刘小姐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羞涩,又有点好奇,最后是可怕的死状,很奇怪的,她什么也不怕,可是竟然会梦到一个跟自己毫无干系的人。

    刘小姐和她没有关系,甚至在事情发生之前没有说过两句话,可她还是记住了这个人,她想,或许这一辈子都很难忘记当时的情景。因为太惨,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转眼间就变成尸体,实在是太惨了,而在这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并不是五皇子,是蒋家和拓跋真,所以这些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李敏德身体好一点之后,强烈要求出来走一走,李未央便让赵楠扶着他,特意给他披上厚厚的披风,才肯让他在花园里坐一会儿。

    “眼看要入秋了,天气转凉,你若是冷了,咱们就早点回去。”李未央叮嘱道。

    李敏德歪头,苦恼:“我在屋子里都快要发霉了。”

    “发霉也比伤势加重好!”在这一点上,李未央很坚持,完全没得商量,“我费尽心思把你救回来,可不是让你去死的。”

    李敏德突然静静地看着她,眼瞳深黑,仿佛是毫无表情,又仿佛是因为有太多表情所以反而解读不出来,李未央被他看得心里一跳,脸上却笑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李敏德又沉默了,长长的睫毛覆了下去,遮住眼睛:“没什么。”

    这个少年,她越来越办法摸清他的想法了,李未央心中这样想到:“最近朝野很动荡,我想拓跋真很快会有新的动作,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我知道,他喜欢动荡,喜欢叛乱,喜欢斗争,因为这意味着机会。”她慢慢地说着,试图转开自己对李敏德的关注,她不喜欢无法掌握的感觉。

    “所以,快点好起来……”她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需要你。”

    李敏德的眼睛,分明有什么闪动了一下。

    李未央轻声道:“在这之前,我们发生了一点小争执,可是现在都过去了,是不是?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也会是你最忠实的亲人,这一点,不会改变的,是不是?”

    李敏德别过了脸,那俊美的面容隐藏在阳光的阴影之中,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李未央却直觉他有点生气,她低声道:“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不要生气。”

    李敏德这才转过头来望着她,露出一点点委屈的表情,呼吸却明显紧了起来。

    “我不怕死,也不怕杀人,可我会觉得孤单,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在畏惧我,我不想变成拓跋真那样的人,所以,你要留在我的身边,提醒我,我还活着……”说到这里,李未央凝望着他,“所以,永远别生我的气。”

    李敏德久久望着她,终究是没办法对她说半个不字,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未央凝视着他,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你看,你说比我大,但有时候却要我哄你,是不是像个小孩子?”

    李敏德立刻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去,然后皱起眉头,瞪着她。

    李未央眸光流转:“刚刚说好了,不许生气!”

    李敏德沉下脸,一本正经地道:“以后你要记得这些话,你所说过的话。”

    李未央挑眉看着他,他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是你说的,你需要我,要我一直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求你的,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李未央想了想,无解。

    见她默许,他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眼睛深邃,笑起来弯成月牙形状,显得格外温和无害,仿佛都睫毛上挂着细碎的笑意,仿佛李未央的应允是对他最大的奖赏。

    他们两人在凉亭里说话,远远的,落在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里,不由引起了寂寥。

    “夫人,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丫头看了一眼夫人,小声地提醒道。

    蒋月兰猛地回过神,一张脸却是面无表情,而且苍白,看的丫头吓了一跳:“夫人——”

    “没事,我只是头痛。”蒋月兰不再看那边的情景,快步地穿过走廊,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后面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蒋月兰到了屋子里,突然快步地走到了镜子面前,死命地瞪大眼睛向里面看。

    阿萝和荣妈妈对视一眼,都十分奇怪。不知为什么一向和蔼内敛的夫人最近似乎十分的焦躁,有一点失常了。

    蒋月兰看着镜子里的人,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镜子里的女人,乍一看很年轻,不过十**岁的年纪,姿容秀美,但再细看,眉梢眼角,却都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苍老。不,这分明不是她的样子!她漂亮的眼睛呢?温柔的笑容呢?心满意足的自信呢?都去了哪里?!都去了哪里啊!

    蒋月兰对着铜镜,从左脸照到右脸,从眼睛照到下巴,忽然恼怒起来:“阿萝,把胭脂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