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妃隐约察觉到对方这番话有些不同寻常,分明是在讽刺周淑妃不得圣宠,却又故意拉上自己一起。看到周淑妃面色一变,郭惠妃的眸子转了过来,看住葛丽妃依然微笑,不轻不重地道:“丽妃妹妹这一曲舞跳的很好,陛下也很喜欢,以后若是有机会不妨将这一身绝学传给宫中的人,以便她们都能分些陛下的宠爱。”
葛丽妃终于笑了,一字一顿地道:“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学来的。”
郭惠妃笑道:“是呀,妹妹美若天仙,世间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美人,旁人自然学不到。”
周淑妃听了这话,复又冷笑了一声,神色淡淡地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相像罢了。”
葛丽妃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恨,却是压住怒火道:“淑妃,请你谨言慎行!”
周淑妃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不是吗?我虽然没有机会看到当年那一位栖霞公主,但听闻她舞姿绝俗、品貌出众,是一位绝代佳人。当初世上人人都说,栖霞公主的车驾偶然经过街道,她无意掀起车帘对外面人一笑,竟能将人活生生迷死,这样的美貌,丽妃妹妹怕是及不上吧!”
葛丽妃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心中杂念丛生,慌乱的、尖锐的、痛苦的,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心中刻骨的记恨着周淑妃,却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皇帝的方向,皇帝却只是低头饮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分明没有注意到这边。转瞬之间,她便已经明白了过来,皇帝对自己耳鬓厮磨,宠爱非凡,也不过是将自己当成那人的影子呀!这么多年来,不是都很明白了吗?
她的心头隐隐作痛,将所有的愤恨和不安压在心底,只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情,陛下已经说过,若是谁敢私下里议论,格杀勿论!难道淑妃姐姐想要尝一尝这滋味吗?”
周淑妃冷笑一声,别过了脸去:“只要妹妹看的开,我又能多说什么呢?不过是多事罢了!”说完这一句话,周淑妃的神色瞬间又平静如水,那话语之间的锋利只是藏在悠然的自嘲之中。
郭惠妃见她们二人针锋相对,不由叹了口气,这宫中的日子就在这样的讽刺之中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其实谁也不能奈何谁,又是何必呢?不过口舌之争罢了,徒让别人笑话!但是不争不斗,活着也是白活,更加寂寞。这时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裴皇后,她依然微笑如初,没有丝毫的变化,压根不曾将妃子们的争执看在眼里。
郭惠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凄凉却另有一番思绪,帝王的之家本是如此!后宫这么多年来有无数的美人,可是真正能够经过岁月的沉淀,留在陛下身边成为妃子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周淑妃算一个、葛丽妃算一个、陈贵妃再算一个,剩下的就是自己了。而所有人之中,始终屹立不倒的只有裴后一人而已,裴皇后少年入宫,这数十年来必有一番不足为人道的辛酸,只是如今的她掌握生杀大权、掌握家国之事,在那绝顶的美貌之中,岁月又赋予她另一种端庄宁和的气度。不管何时望过去,皇后的目光始终淡漠而矜持,仿佛含着笑意,可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这时候,陈贵妃若有似无的眼神飘了过来,郭惠妃低下了头去,避过了陈贵妃探寻的眼神,郭、陈两家的交恶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虽然大家不知道郭衍就藏在郭府,可是人人却知道那陈家的女儿已经离开了郭家,再也不肯回去。不明真相的人们都认为郭衍的事情发生之后,陈家的女儿见风使舵,转了方向,立刻回到了娘家,意图要与郭家彻底断绝了关系。对于这件事情,陈家没有人站出来解释,反倒任由这谣言越传越厉害,以至于有些人看陈贵妃的神情,都带了那么点异样。
郭惠妃心头是知道一切的,她和陈贵妃不过是有口难言罢了。凡是聪明的人不会执着一朝一夕的得失,郭、陈两家将来到底会如何,这要看时间来决定。
此时,轻轻的微风拂来了满身馥郁的花香,李未央低头捧着酒杯,沉静的面容波澜不起,发上那一根祖母绿的发簪垂着长长的水晶流苏,轻轻摇晃之间,将那一张素白的面孔衬得越发温柔美丽。不管谁和李未央说话,她都能得体的回礼应答,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即非稚气又非老成,叫人觉得说不尽的喜欢。而郭夫人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变化,众人瞧在眼中,对郭衍一事便有了不同的计较。
然而,郭夫人的心头却是焦虑的,尤其宴会进行了一半,她还没见到郭导的身影,不由暗中焦急道:“嘉儿,你五哥真的能及时赶来吗?这宴会再过一个时辰可就要结束了呀!”
李未央微笑道:“五哥办事素来妥帖,我想他此刻已经到了宫门口了吧!”
对面的裴弼看见李未央母女的耳语,唇边划过一丝冷笑:李未央啊李未央,你真以为一切都在你的筹谋之中吗?只怕你等的郭导,再也没有办法将那证据送到陛下的面前了!
此时的皇宫外门口,郭导行色匆匆,快马加鞭,从宫门外急驰而入,裴忠心道果然来了,立刻高声道:“来者何人?还不下马!”
郭导远远地扬起手中的令牌道:“陛下金牌在此,可在宫中畅通无阻,不必下马!”他说着反倒策马扬鞭,立向宫中急驰而去。这一面金牌是陛下赐给旭王元烈的,天底下仅有一面,裴忠当然是认识的,只不过他此刻向旁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边上顿时涌出上百来名士兵,将郭导的骏马团团围住。
裴忠厉声道:“大胆狂徒,敢在宫门前撒野,还不将他拿下!”
郭导冷声道:“我有金牌在手,有急事要面见陛下,你们怎么敢向我动手!”
裴忠目光阴冷,向一旁黑暗处等待已久的人道:“赵将军,这人说有急事要见陛下,你怎么看?”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年青而身材魁梧的男子,身上穿着一副软甲,颧骨很高,一双眼睛泛着青灰色,他嘿嘿冷笑道:“郭导你不要白费力气,这证据你是没有办法送到陛下跟前了!”
一眼认出这个人正是赵宗的儿子赵祥和,郭导一扬眉,大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杀人灭口吗?这可是宫门口,你们当真如此大胆!”
赵祥和哈哈大笑道:“不要以为你出身郭府,我们就不敢对你如何!要知道如今宫中正在饮宴,你单人独骑想要闯入宫中,自然会被军士拦下,再加上你拒不肯接受盘查,在争执之中被人误杀,这不是十分正常的事吗?要怪就怪你过于鲁莽,以至于泄露了行踪!”说着,他厉声道:“还不快给我将他斩于马下!这等逆贼难道还让他闯进去破坏陛下的盛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