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沉下了脸,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偏帮太子吗?还是在故意威逼元烈?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的,羞辱公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公主在新婚那一日被劫,难道要南康公主当众承认,丈夫是嫌弃她不洁,所以才百般羞辱的吗?
只听见广场之外,一个宫装女子突然大声道:“我是皇室公主,要进去向父皇请安,谁敢拦着我!”
众人吃了一惊,却瞧见南康公主身边带着两名宫女,快步地走了进来。皇帝把脸一沉,眸光冷厉道:“南康,你怎么到了这里?”
一路上都有禁军护卫,可是南康公主竟然闯了进来,南康望着自己的父皇,眼中隐藏着莫名的愤恨。她语气冰冷地道:“我听说郭家进宫请罪,故而特来向父皇问安,一路上虽有人拦阻,可是谁也不敢为难我,都是因为这一样东西。”说着南康已经取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
皇帝看向南康公主,只见这个女儿平时娇俏天真的容颜,突然平添了几分皇室的威仪,而那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已经告诉众人她刚才正是用袖中这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要求众人放她进来,难怪无人敢阻拦,毕竟外面那些人只是护卫,谁敢真的让南康公主自尽于当场呢?
皇帝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道:“南康,你要见朕到底是什么事?”
李未央望着南康公主,轻轻地叹息一声,这件事情是自己派人告知了南康,并且告诉她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如今她果然来了。
南康公主丢了匕首,举步向皇帝走了过来,身后那些护卫战战兢兢地跟着,看见皇帝不悦,似要阻拦,皇帝却一挥手道:“让她过来吧。”
太子脸色一变,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南康,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身子不好吗?为什么不好好歇息还要跑到这里来闹事,半点公主的矜持都不要了吗!”
南康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高声道:“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皇帝心中一动,淡淡地道:“说吧。”
南康看了一眼王琼,终究下定了决心道:“这件事情,我本不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可是如今父皇既然想要知道,我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王延之所以对我不敬,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新婚那一日我无缘无故被人劫走,他以此为由,羞辱我的名声,说我不配成为他王家的媳妇,更加不配成为他王延的妻子!不仅如此,他还试图软禁我,制止我再和宫中、郭家联系。郭夫人和郭小姐来看望我,其实全都是王延演出的一场戏,他派人秘密给他们送了一封信,以我的名义向他们求救,郭夫人不明就理这才赶到王家,却没有想到王延是设了局,故意要谋杀郭小姐,以泄曾经的私愤!”
皇帝扬眉,居高临下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道:“私愤,什么样的私愤?”
南康唇边的笑容更冷:“这私愤就是王延意图用一个妾取代我这个公主正妻的身份,我不同意,他便将那妾送到正房居住,而将我驱逐出去。郭小姐看不过眼为我说了几句话,王延就十分恼怒,争执之间,他被郭小姐身边的护卫所伤,这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也是他无缘无故对女子动手的惩罚!可是他却心怀怨恨,借着这个机会特意想要报复!若不是郭小姐命大,如今已是香消玉殒了。还有,请父皇责罚南康!”
皇帝从未见过胆怯的南康公主在自己面前如此字字如刀,道:“责罚你,为什么?”他不禁好奇,这些话究竟是谁教她的,竟说得王家人面色如土。
南康的声音越发的冷沉,她一字字地道:“请父皇责罚南康不够聪明,早该想到父皇将我下嫁给王延,不是为我终身着想,而是另有目的,说不准父皇是已经厌倦了看到南康这个女儿,所以才要百般的将我送给王延,以激他羞辱我,羞辱皇室!”
皇帝面色一变,勃然大怒道:“南康,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太子连忙道:“南康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父皇当然是为你着想了!”
南康公主面不改色,声音却是带了十二万分嘲讽:“父皇,儿臣也是没有法子,请恕儿臣无礼!可是南康纵然做错了什么事,纵然他王家瞧我不起,难道南康就不是皇室公主吗?不受父皇的宠爱,他们就可以随意羞辱我皇室的尊严吗?”
皇帝的脸色鹰云密布,他不喜欢南康公主,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爬到皇室公主的头上撒野!因为南康的身份代表着不仅仅是她自己,她代表了整个皇室。原本他不管,是根本不在意,可当南康在众人面前揭破一切他若还是置若罔闻,只会被人在暗地里嘲笑皇室软弱。南康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强势,说的话看似莽撞却是滴水不漏,竟然戳到了皇帝的痛处!逼迫他非管不可!须臾之间,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转头瞧着王家人,目光鹰冷地道:“王琼,朕将女儿交给你们王家,你们又是怎么做的?难道你们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所以才故意羞辱公主吗?”
王琼脸色蜡白,他叩头道:“陛下,请恕微臣失礼,这都是微臣的罪过,早该将此事禀报给陛下知晓,南康公主丝毫没有做错什么,全都是犬子的过错!只是如今他已然死去,请陛下看在老臣的份上,饶恕王家大不敬的罪过。”
皇帝冷笑一声道:“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羞辱皇室尊严,纵然他万死也难辞其咎!”说着他转头吩咐太监道:“将王延的尸体鞭尸三百,以儆效尤!”
死了都要鞭尸,皇帝还真是有意思。李未央心头冷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气,面上却是越发恭顺。皇帝突然瞅见了她,淡淡一笑道:“郭小姐,不知你对朕的处置可还满意吗?”
李未央站起身,盈盈行了一个礼道:“陛下所做的一切自然是圣明的,郭嘉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皇帝冷冷地挑眉道:“不敢?朕瞧你似乎颇有不满,既然有话,不妨直言。”
李未央神色温和地道:“陛下,家兄的确犯了大罪,毕竟郭王两家不过是私怨,他不该动用禁军,只是我受伤乃是昨日之事,他若是真的因为我,因为郭王两家的私怨,他昨天就可以动手,何必再过一天?他不过是一时兄弟义气,要为死难者讨一个公道罢了!陛下宽大仁厚,又素来欣赏勇将,当然不会过分苛责一个爱护属下的将领,否则会彻底寒了将士们的心!将来谁还肯豁出性命守卫这大好山河呢?”
皇帝听到此处,看出李未央分明在激他,不由一把怒火烧上来几乎吐血,却只能强忍下,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齐国公罚俸一年,镇东将军王琼官降一级,仍暂代将军之职,以期戴罪立功。郭敦年少无知,行事冲动,这个指挥使司你就不要再做了,回去闭门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