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和元烈同时看向郭导,他的身后还跟着郭澄和郭敦两个人,面色都是同样的凝重。
李未央神色里坦荡真诚,没有半点的惊慌不安:“你们说的是大历七皇子拓跋玉登基的事情么。”郭导摇了摇头:“还不止如此,你可知道大历和大周结盟了!”
李未央闻听此言,眸子却更加清亮:“大历和大周结盟,这是怎么回事?”
郭导的神色也是十分不解,沉吟道:“我也觉得很奇怪,越西和大周一直是宿敌,关系很恶劣,又因为草原之争互相虎视眈眈,迟早必有一战。而大历却一直是保持着中立,与越西和大周都是不远不近的关系,并不与谁过于亲近。正因为如此越西才免于腹背受敌,偏偏这一回拓跋玉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周的国主发出结盟书,意欲两国结盟。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未央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拓跋玉预备和大周结为盟友,共同对付越西,对越西皇帝和百姓而言这可是十分糟糕的消息!她轻轻一叹道:“拓跋玉此举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他刚刚登基,恐怕国内还有些不稳定,为什么这么急于和大周结盟,并与越西为敌,这不是很奇怪吗?”
郭导冷笑一声道:“他这么做其实没什么奇怪的,若是他继续保持中立,生恐越西会干涉他的内政。不如与大周结盟,若是越西敢对大历动手,那么大周就会从南面攻击,如此一来,越西两面守敌,又怎么可能打得起来?自然无暇插手大历的内政,这样他的皇位不就更加安全了吗?”
李未央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拓跋玉一举一动李未央素来是很了解的,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会怎么做,李未央都能够猜得到,可是事情隔了这么久,人是会变的,如今的拓跋玉还和从前一样吗?李未央不敢肯定,裴后在这一出戏当中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扶持拓跋玉登基又是何打算,难道就是为了和越西为敌?李未央左思右想,一时却找不到任何的头绪。元烈看着郭导,面色添了三分兴味:“这么说陛下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是何反应?”
郭导面色凝重:“陛下自然是滔天怒火,当场就将大历派来我国的使臣给杀了,不仅如此,他还立即下了驱逐令。”
李未央露出一丝惊讶:“驱逐令,什么意思?”
郭导向来爱笑,难得露出一丝忧色:“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凡是在越西的大历人半个月内一概予以驱逐出境。”
元烈却是不敢置信:“所有的大历人?这是怎样一个范围,陛下他清楚吗?”
郭澄轻轻一叹:“这里面包括大历派驻越西的使臣,也包括在越西做官的大历人,同时还有那些四处奔波的生意人,也就是说越西和大历之间的互市将会结束,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大历都是一件影响深远的事。”
李未央的神情第一次变得凝重,她将整件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将目光轻轻转向元烈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元烈心念急转:“我会立刻进宫问明陛下的意思。”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向郭导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要转身离去。
李未央却突然叫住他,道:“元烈,这件事情你需要再想一想。”
元烈转过身来,却是有些困惑地看着李未央,李未央提醒道:“在你没有弄清对方的真实意图之前,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裴后先是派人扶持拓跋玉登基,随后又让大历和大周结盟,彻底孤立越西,她想做的不仅仅是驱逐大历人吧,这实在是说不通的!”
元烈当然也知道裴皇后这么做一定是有大动作,听了李未央的劝告,他只是略一点头道:“未央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着他已经转身离去了,李未央看着他的背影,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郭澄正色道:“嘉儿,你觉不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一种阴谋的味道。”
李未央轻轻一笑,神色自若地道:“自然是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
郭敦和郭导听到这里,面色都是掠过一丝担忧。郭导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以为经过上次那一件事情裴后至少会有所收敛,可是万万想不到她依旧如此的心机诡诈,当真是个老巫婆!”
李未央目视着他,神色平静:“四哥那件事情只是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如今她的心腹嬴楚肯定是在汲汲营营、想尽一切办法扳倒郭家,关键是这两件事究竟有什么联系我一时还想不到。暂且不提这件事,五哥,在越西的大历人有多少?”
郭导仔细想了想,道:“这些年越西和大历互相通商,甚至多有联姻,很多的大历人都在越西做生意,而且也有大历人在越西为官的,再加上那些往来商旅、他们的后代,这一驱逐恐怕有上千人。”
李未央也不禁为这个数字心惊:“上千人拖家带口被驱逐出越西,这可是一件大事,皇帝甚至没有召集朝臣议事,就直接下了这样的命令,可见拓跋玉真把他惹火了!驱逐的时日定了吗?”
郭导立刻道:“从即日起半个月的时间,若是这些大历人再不离开大都,陛下将下革杀令,绝不会有半点容情。”
郭敦有些担忧:“妹妹的身份不会有事吧,她也是从大历来的……”
李未央失笑:“我是郭家的小姐,上了族谱的,谁能奈我何?难道去过大历的都要杀了不成?”
郭澄也这样想,他不禁微笑起来:“四弟你放心吧,妹妹是不会有问题的,倒是其他人,唉,恐怕不太好过了。”
郭澄的预测没有错,从皇帝下了旨意开始,驱逐令不许任何的延误,并且条件十分严苛。每一个离开大都的大历人都被规定了不许带过多的财物,可以说他们不仅被驱逐出境,而且被抢劫的一贫如洗!其中不少人在越西积攒了多年的财富化为乌有,一下子被彻底的剥夺,如果抢劫他们的是盗匪,他们还能够反抗、申诉、寻求帮助,可惜真正的根源在于他们的国君与越西交恶,使他们不得不被驱逐出境,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忍气吞声,对这样的惨痛经历保持沉默。
李未央在酒楼之上默默地看着离开大都的队伍,这场面她想自己一生都难以忘记。因为人数众多不得不分批出城,光是这一支队伍就足足有数百人。他们是被禁军驱逐着离开的,不少人一边走、一边哭,而那些禁军却是没有丝毫的体恤,时有棍棒鞭策,大声喊着让他们快一点。整个队伍长达数里,人人都是拖家带口,挟儿带女,情况之悲惨和逃难几乎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