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作者:来自远方

    离开家化厂,李谨言坐在车里,一路都在想着李三老爷提的事。

    真要让季副官当自己的妹夫?诚然,季副官家世人品都不错,这门亲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李谨言蹙紧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李谨言越想越头疼,司机连叫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朝车窗外一看,已经到了二夫人的家门前。

    “夫人,言少爷来了。”

    二夫人正坐在窗边看书,见李谨言来了,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二夫人会意,让屋子里的丫头都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三叔说……”李谨言将李庆云委托他说亲的事和盘托出,“娘,我拿不准主意,就想来问问你。”

    “亏得你先来问了我,”二夫人点了点李谨言的额头,“你仔细想想,楼夫人可有哪个亲戚是大帅身边人的?”

    李谨言拧着眉头算了算,最近的也就是展长青展部长,可展长青之前是在北方政府做事的,和北六省扯不上太大关系,其他的好像就再没有了。

    “想明白了?”二夫人继续说道:“照你说的,季副官很受楼家的器重,前途无量。你这个口更不能轻易开。”

    “但我答应三叔了。”

    “这事你私底下去和楼夫人说,问问楼夫人是什么意思。若是她摇头,那就直接告诉你三叔让他死心。也妨碍不到锦书和锦画的名声。”

    “也只能这么办了。”李谨言摸摸鼻子。

    “都是女人家的事情,你哪里能想得明白。”二夫人叹了口气,“若是锦书想有个好前程,最好不要和军队里的人扯上关系,有你一个在楼家,足够了。”

    回到楼家后,李谨言刚露出一点意思,楼夫人就明白了。

    “这事不成。”楼夫人摇头,“不是娘不通情理,而是逍儿身边的人,大帅都有了安排。”

    李谨言点点头,之前二夫人就告诉他,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结果。

    “不过,我这里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

    “啊?”

    “沈泽平的次子有个遗腹子,今年二十一岁,在北六省军官学校里做事,他的母亲生下他后就去了,在祖父身边长大。这孩子人品相貌都不错,就是在说亲上有些困难,家世好的忌讳他父母双亡,家世差一点的,沈老自己看不上。听你说起你的堂妹,我倒是想起来了,若是李三老爷不忌讳,我倒是乐意当这个媒人。”

    “娘,这事情我去问问三叔的意思。”李谨言没有一口答应,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关键是他没想明白的,怎么楼夫人突然就提到沈泽平了?

    广州城

    今井一郎和小山庆盘腿坐在桌旁,小山庆的胳膊吊在胸前,他前天被不明人士开了黑枪,所幸没有打中要害,只是肩膀和手臂都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活动自如。

    “你必须离开广州。”今井一郎表情严肃的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日本情报部门已经确定你与之前条约披露一事有关。大岛义昌,坂西武官,还有许多日本潜入华夏的情报人员,都接到了要除掉你的命令。”

    小山庆用左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若是想要我的命,便来吧!”

    “小山,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小山庆猛的抬起头,双目灼灼的看向今井一郎,“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清醒!今井,你到底站在哪边?”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华夏人!”

    “那好。”小山庆将酒杯放到桌上,“那就帮我一个忙。””我现在就是在帮你。”今井一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小山庆的面前,“这里是两百英镑和一张去欧洲的船票,就在后天。”

    “不,我不去欧洲。”

    “小山!”

    “我要去日本。”

    “你疯了!”今井一郎猛的握住了小山庆没有受伤的肩膀,“你回去只能是送死!”

    “我从来就不畏惧死亡。”小山庆反握住了今井一郎的手腕,“我是个华夏人,我叫蒋庆山,我必须去日本!”

    “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今井一郎提高了声音,门外陡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立刻提高了警觉:“谁在那里?!”

    “是我。”门被推开,一身华美和服的织子跪在门边,“本多先生来了,他想见今井先生。”

    本多熊太郎?

    自从民四条约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之后,本多熊太郎再没有登今井一郎的家门,如今主动上门不知想做什么。

    今井一郎站起身,对坐在桌旁的小山庆说道:“小山,你必须听我的,后天登船去欧洲!”说着,弯腰按住了小山庆的肩膀:“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想看到你也死在我的面前!”

    话落,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织子依旧跪在门边,小山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等候在另一个房间中的本多熊太郎丝毫没察觉到,让伊集院公使都头疼的人物,此刻和他只有一墙之隔。

    “织子。”

    “是的,先生。”

    “你恨你的父亲吗?”小山庆走到织子面前,蹲□,抬起了织子的下巴,“像我恨某些人一样的憎恨他吗?”

    “是的,先生。”织子没有躲避小山庆的目光,“我恨他!”

    “不,不够。”小山庆放开织子,仿若梦呓般的说道:“比起我的憎恨,你所谓的恨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闭上双眼,小山庆就能看到当年惨死在日军刺刀下的父亲母亲,祖父祖父,还有他十二岁的姐姐……他是个懦夫,他藏在地板下,听着亲人的惨叫,却捂住了自己的嘴。鲜血从地板的缝隙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永远记得那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血,就必须用血来偿还!

    小山庆坐回到桌旁,“织子,来帮我倒酒。”

    “是。”

    另一个房间内,本多向今井说明了他的来意,他知道今井一郎是个出色的商人,泰平组合的军火生意在华夏南方做的很不错。今井本人同南方政府的一些官员,甚至督帅的关系都很好。

    “希望今井君能够利用生意之便,为帝国打探一些必要的情报。”本多说道:“自从川口今造身亡,川口怜一和川口香子下落不明,川口商社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若是今井君能够接替川口商社为帝国效力,公使阁下一定会记住你的功劳,还会对泰平组合的生意大加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