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八日,关北电影公司第一部影片首映。
李谨言和二夫人坐在二楼,看着楼下场中坐满的人群,二夫人开口道:“言儿,你说会不会有人认出枝儿来?”
“娘,你放心。”
场内的灯光忽暗,李谨言在电影开始之前,侧过头对二夫人说道:“一切有我。”
枝儿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于公于私,李谨言都会护着她。他不会笃定的说一定没有人知晓枝儿以前的过往,但他肯定,凭借他现在的能力和手腕,护住她还是绰绰有余。
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二夫人和枝儿都是他的家人,没人能伤害他的家人。
谁也不行!
宽大的屏幕亮了起来,让李谨言惊讶的是,这部电影竟然是有声的!
虽然效果还不是太好,声音有些失真,但配合屏幕上的台词,却比只有音乐和画面的电影要好得多。
二夫人也很惊讶,她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下意识去找为电影配音的人,可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难不成躲在幕布后边?
“娘,别找了,这是有声电影,没人在现场配音的。”
李谨言想起自己曾让在美国的情报人员去购买有声电影专利的事,没成想他们真的办成了。看来有声电影的在二十世纪初就已经发明出来,不过要取代无声电影,至少还需要十到二十年时间。
“有声电影?”
“恩。”
李谨言点头,影片中响起乐声,母子俩都不再说话。
这是一部讲述华夏普通农民家庭生活的电影。
电影的开场就是丰收的景象,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人们,田边的土狗,空中的麻雀,送到田间的饭菜,挎着篮子捡拾麦粒的孩子,都让观看电影的人不由得会心一笑。枝儿扮演农家的姑娘,跟随父母下地种田,照顾弟妹,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身后,朴实无华,脸上的笑容带着对未来无尽的希望。
突然画面一转,农田没有了,丰收的景象也没有了,枝儿和父母弟妹互相搀扶着走在逃荒的路上。
愕然之后,观看的人才明白,原来之前的那一幕竟然只是这个姑娘的回忆,抑或是一种幻想和期望。
天灾**总是不期而至,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只能背井离乡。
可是,灾难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枝儿的父亲倒在路旁,再也没有醒来,然后是年幼的妹妹……当人贩子出现时,所有人似乎都预知到了这个姑娘的命运……
枝儿被带走了,只换来半袋高粱。
枝儿的母亲,年长的弟妹,看着她和另外几个姑娘一同被带走,再也没回头。他们的脸上都没有泪水,却能让人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无法说出口的愧疚与悲伤。
没有其他的路,除此之外,他们无路可走。
二夫人的眼眶已经发红,尤其是在枝儿的母亲用嘶哑的嗓音告诉她余下的几个孩子,“记住,你们的命,是你们大姐用她后半辈子换来的!”
逃荒的路仍在继续,枝儿没有再出现,枝儿的母亲和弟妹随着逃荒的人群一路向北,在沿途路人的口中,他们听到的一个地名,关北。
看到这里,李谨言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电影内容会是什么,电影的编剧的确不简单,导演和其他主创人员也费了心思,但是,整部电影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却是那个被人贩子带走再也没回头的姑娘。
在看到那个画面时,他的心口发堵。
随着电影进入后半部,逃荒的人抵达了关北,开始新的生活,让李谨言诧异的是,他农场里的刘疙瘩和其他几个退伍兵也在其中客串了一把。
剧情到这里,灰暗的色调逐渐退去,希望重新回到众人的脸上。
枝儿的母亲在工厂里找到了活干,枝儿的弟妹渐渐长大,到学堂里念书,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好,家里重新有了田地,盖起了房子。
过年的鞭炮声响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两个空出来的位置和两双碗筷异常醒目。
那是倒在逃荒路上的父亲和被人贩子带走的枝儿……
母亲拿起筷子时,画面又是一转,精致的建筑,高高挂起的灯笼,迎来送往的姑娘,还有坐在二楼窗口,只有一个背影的年轻女子,她拿起梳子,将脑后盘起的头发打散,梳起了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
影片结束了。
场内灯光亮起,却久久无声,李谨言转过头,二夫人正用手里的帕子按着眼角。
电影的导演和编剧站起身,齐齐向观影的众人鞠躬,枝儿就站在他们中间。
掌声响起,久久不绝。
一炮而红。
接下来的时间,关北剧院和其他两家电影院场场饱满,北六省的其他省市,连同京城,天津等地的影院也陆续开始放映这部华夏人自己拍摄的电影。
关北电影公司和关北剧院合作,组织起三支放映队,带着机器接连走访没有电影院的乡镇和偏远的农村。
“不收钱。”放映员架起放映机,对来询问的村长笑着说道:“这是咱们自己人拍的电影。”
朴实的农人更能感受到灾年逃荒的无奈,很多人在电影放映中途都哭了起来。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影片结束后,更是慨叹:“北六省有楼家,是咱们的福分。“
报纸上也开始对这部影片进行连番报道,上海等地的英文报纸破天荒的对这部电影加以称赞,不过他们称赞的不是影片的内容,而是华夏人采用的有声电影技术。
“很显然,华夏人的这部电影是成功的,但成功的根本在于他们购买的专利技术……华夏人肯花钱购买专利,真是让人吃惊……”
李谨言看到这个报道之后,气愤之余感到好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憋闷。
即便这些欧洲人吃着华夏的罐头,用着华夏的药品,但在他们眼中,华夏依旧是“愚昧”“落后”的。这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
“随他去。”
李谨言放下报纸,哼了一声,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等华夏站到和他们一样的高度,甚至比他们更高,把他们一脚踹翻的时候,那滋味肯定会让这帮外国佬牢记一辈子。
1915年的欧洲战场总体处于僵持阶段,但在土耳其却有一场让协约国损失惨重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