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背崖上的山洞掩映在一片藤萝当中,海上即便有船经过,也很难看出来。梅树干一般虬结的粗大藤萝间,生着翠绿的叶子,夹杂着一些紫sè的小花。
洞口有泉水淋漓而下,顺着向外倾斜的地面再流倘下去。
洞中,有床有椅,非常干净。
这样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洞天福地了。
夏涛坐在洞口,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
他的面前就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一盘大蟹、一盘虾子,有鱼,还有一包五香驴肉,有点风干了,不过洒了点酱油,口味倒也甚佳。
洞口藤萝轻轻晃动起来,夹杂着一些细碎的砾石滚落,然后人影一闪,苏颖单臂吊着隐蔽的绳索,出现在洞口。
“坐!”
夏清便笑,像一个主人似的,客气地邀请苏颖坐下。
苏颖瞪了他一眼,嗔道:“别人忙里忙外,你倒逍遥自在,楚米帮已经占了双屿岛,朝廷水师也出动了,你不想知道现在情形如何吗?”
夏诗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现在静候结果便走了,急有甚么用?”
苏颖哼了一声,在他对而坐下,熟练地拆开一只蟹,用蟹角挑起一块洁白的蟹肉,问道:“这一战要是成功了,你能升成什么官儿呀?”
夏涛耸耸肩道:“有功也是曹国公的,上边会看到我在其中的表现才怪。如果曹国公肯不找我的麻烦,那就谢天谢地了,我哪还奢望得什么功劳,升什么官?”
苏颖疑道:“你和这位曹国公,似乎不太对付?”
夏诗苦笑道:“恐怕换了哪个官儿都会不舒服。”
夏涛说着,便把自己与李景隆结怨的经过说了一遍,苏颖挑起大指赞道:“好样的,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这样的权势人物,不惜自己的锦绣前程,是条汉子。”
夏涛无所谓地笑道:“同样的事情,看你站在什么角度说了。周幽王为博褒奴一笑,不惜自己的江山社稷,那就是昏君了,我么……”嘿嘿,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和xìng命前程之间,我也宁愿选择前者。”
苏颖道:“还以为你们做官的个个威风八面,事事顺意,才一个个打破了头的往里挤,想不到也有这许多烦恼,要我说,在这海上逍遥自在,不胜过做个看人脸sè的受气官儿?”
夏清笑道:“你们大当家的要是挤总你,你会一气上岸投靠官府?”
苏颖一窒,悻悻地道:“那不同。”
夏涛道:“有什么不同,很多时候,都是说别人容易,自己做时却难。”
苏颖哼了一声,沉默片刻,说道:“今晚我的人会引你们的兵船潜进来,我这边留下的人会剪除一些jǐng哨,掩护偷袭的兵船,大当家的那里接到消息,也会立即开始行动。你要我们做的,我们全照做了,你可得记着,双屿要还给我们,如果你们言而无信……”
夏涛接口道:“我知道,我在这儿,根本就是人质嘛。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就拿回去。”
现在到底还是盟友,说这些有些煞风景,苏颖便岔开话题,问道:“酒呢?这儿不是储了几坛子好酒,怎不拿出来喝?”
夏诗道:“你看我坐在这里清闲得不得了,其实心里有事,哪里喝得下?咦,你吃完了,这么快!”
夏诗看着苏颖把一只吃空了蟹肉蟹黄的蟹重新合起来,居然仍是完整的,再看看自己面前啃得一片狼籍的桌面,不禁惊奇道:“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淤又缓又又愚澡涡又又又又又又又.
苏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蛋,她拿出了吃nǎi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教会夏涛怎么吃螃蟹,夏涛在经过了无数次尝试之后,终于把吃空了的螃蟹合新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螃蟹,不禁拍手大笑起来,快活得仿佛一个孩子。
此时,许浒刚刚接到小楚的消息。
“官兵又来了?他们还真是yīn魂不散!”
聚义大厅里,许浒把酒碗啪地一摔,冷冷笑道:“你回复楚当家的,就说我许浒马上点齐人马,连夜杀奔双屿。依照楚当家的所言,与海王陈大当家的一北一南,堵住官兵退路,明rìrì出时分,咱们内外联手,发动进攻!这一回,咱们干它一场大的,叫他杭州卫吃个大亏,再也不敢轻易冒犯我们!”
“多谢许大当家的,小的代我们当家的谢过了。海王那里,我们当家的也派了人去,小的这就得赶回去了,要不然等官兵布防完毕,小人想潜进去报信就难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我立即调拨人马!”
两个海盗引了那报信的楚米帮信使匆匆走了出去,许浒环顾左右,看了看聚义大厅里几十位大小头目。
雷晓曦大步走上来,摩拳擦掌地道:“大当家的,官兵果然来了,这一回有楚米帮的人替咱们打头阵,又有陈大当家的相助,咱们可以大显身手了。兄弟们都憋足了劲儿等着大当家发话呢,大当家的你就下令吧,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许浒回到主位上,缓缓坐定,看了看离开座位,聚拢到大厅zhōng yāng的众多部下,沉声道:“二当家的,你率大船大艘,小船五艘,立即兵发南麓岛,我率其余舰船为你押阵。”
雷晓曦一呆,失笑道:“大当家的,你喝糊涂了吧。是双屿帮,不是南麓岛呀!”
许浒沉沉一笑,双眼慢慢抬了起来,缓缓地道:“没错,就是南麓岛!趁着官兵围困双屿,截住了小楚的主力,咱们连夜端了他的老巢,所有妇孺插重,全部拉回来看管,断他的后路。接着兵发小蛟岛,陈祖义率战舰参战,其给养必然留在岛上,不会拖到战场上去,一并给他抄回来。”
雷晓曦变sè道:“大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厅中许多头领都一脸茫然,可是也有一些,显然是早已知晓,神sè丝毫不见惊讶,他们悄悄移动着步子,不着痕迹地挪着身子,开始占据有利地形。
许浒道:“甚么意思?双屿帮是一条六亲不认的大鲨鱼,陈祖义更是居心叵测,不值得信任。当初我们被迫答应入伙,是因为他们大军压境,朝廷水师也不断袭扰,咱们腹背受敌,不得不答应下来。可我双一直以来的规矩,打家劫舍,是不做的。我们老私贩货,财源滚滚,为什么要跟着他陈祖义冒偌大风险?
我们如今虽然不在双屿岛,却也还是双屿帮,规矩就是规矩,更改不得!如今是天赐良机,趁着他们对付官兵的时候,我们抄了他们的后路,断了他们的给养,这东海之上,就是我们一家独大,天赐良机,何不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