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万松岭一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逃得好不狼狈。

    当rì因为万松岭一时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想要带上比兰一起离开,结果反被知晓真相的比兰刺伤,这一耽搁,等他匆匆裹好伤,换了身行头,再想赶出去时,车队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他那几个在车队中的徒弟也是纳罕不已:“师父不是说要扮作管事半路追上来么,这都到了城门口了,怎么还不出现?”心中虽然着急,在此关头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也学其他人等,耐心等在那儿。

    这礼车队伍基本上都是由官宦家的车子组成的,官宦特权,古代比现代更加严重,如果不是正在缉拿要犯,这支车队根本无需在城门口儿等候,直接就可以跃马扬鞭,一路坦途了。

    如今虽在查缉人犯,但是真正知道谢雨霏计划的只有令指挥和随军而行的这位李百户,其他官宦士绅、包括城头守军都是不知道的,谁又会细查这支车队的人员和箱笼呢?那守城官兵虚应其事,随意看看就挥手放行。就在这时,李百户看见城头打来暗号,立即大声下令,命本部人马把车队团团困住!

    万松岭在胡同里探头探脑地一看,见那车队已经出城大半,万松岭心中暗存一丝侥幸:虽然现在跑去不免会引人注目,不过稍加伪装,再加上现在这层身份,料来也可瞒得过去,他正想催马而去,突然就见那本该护卫车队的官兵刀出鞘、箭上弦,把整个车队团团围住,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万松岭这一遭是成也失误,败也失误。因为不知道拓拔明德的真实身份,他在诈骗拓拔明德的时候,也被拓拔明德骗了,关键时刻宋瑛赶到,结果钱没骗到手,还落得个通缉逃犯的下场。这一次,却是因为临时出了岔子,没有及时赶上车队,反而因此保全了自己。

    那车队中虽然百十号人,人员混杂,可是在谢雨霏一双慧眼之下如何能够隐藏行迹,谢雨霏下了城楼,先查那后到的两辆车子,只问了几句,对方便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再一搜马车,箱中一些财物赫然正是拓拔明德当初为了拉拢邵千户送给万松岭的。

    这些人被立即带走,盘问脱脱不花印钤下落,目标既已到手,车队中其他人等自然可以放出城去,仍由李百户护送往甘肃镇去。这些rì子的盘查已经给城乡百姓、往来客商造成了极大的不便,人犯既已抓到,令云霆大大地松了口气,立即下令解除了城禁。

    眼见如此情况,正在庆幸不已的万松岭大喜过望,马上混在人群中出了城,领着两个徒弟逃之夭夭了。

    等谢雨霏这边审讯完毕,发现被抓的只是几个小角sè,真凶仍未露面,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几天后夏浔那边得了消息,也只能叹息一声,叫谢雨霏和苏颖一行人迅速赶来汇合。

    世事难预料,谁能尽得先机。夏浔只好嘱咐西宁侯宋晟继续明查暗访,追查脱脱不花印钤下落,对外自然是严格保密的,只说是通缉拓拔明德余党,对脱脱不花的死讯和印钤丢失只字不提。

    这时,朱棣那边业已得到消息,知道夏浔生返,朱棣大为欣喜。他征战漠北途中,骤得夏浔失踪的消息,心中十分难过,为此还特意吩咐监国的太子给辅国公做好料理后事的一应准备,只等他扫北回来,便亲自主持,隆重祭奠,如今他已凯旋而归,夏浔竟也活着回来了,当真是喜上加喜,朱棣立即传旨,叫夏浔往河南开封府相候,君臣相见,同返金陵。

    夏浔得了旨意不敢怠慢,也不好再等谢谢她们,只留了口信给她们,便过甘肃,经陕西,进了河南府。

    这一路上,为求赶在永乐皇帝前头,同时也为了和家人多些时间聚会在一起,夏浔未将行程通知沿途官府,免得沿路官员不断地酒宴接待,夏浔隐了身份只管赶路,直到过了虎牢关,进了荥阳城,得知皇上已经到了文安,行程上已经来得及相会了,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紧赶慢赶,虽有车马代步,终究也是疲乏,如今已然赶在皇帝前头,又见天光过半,夏浔便不着急了,他吩咐人马在荥阳城里安顿下来,依旧不叫官府设宴,自在馆驿中住下,沐浴更衣,简单吃了点东西。

    唐赛儿玩心强烈,这一路上只是赶路,无聊的很,便缠着干爹带她出去玩,夏浔吃不消她的厮磨,便换了一身便服,佩了一把带穗的长剑,做游剑书生打扮,领着梓祺和赛儿出了馆驿,去城中散心了。

    这一去,几桩因缘便巧巧的撞在了一起……

    第一幕:

    小巷,两旁是低矮破烂的房子和院舍,偶有过往行人也是破衣烂衫。一个穿青布长袍的儒生把袍裾掖在腰带里,在小巷中拔腿狂奔,跑得呼吸粗重,如同牛喘,后边几个泼皮样儿的人紧追不舍。

    那书生平素不曾深入这贫民窟。这时慌不择路,只管亡命也似的逃跑,堪堪跑到小巷尽头,忽地发觉前边没路了,原来竟是一条死胡同。书生大骇,伸手抓起一块破砖头,背倚高墙,如同一只困兽般,sè厉内茬地嚎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呸!”

    几个混混冲到面前,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三角眼目shè凶光,狠厉地道:“姓王的,老子还以为你要学乌龟,缩在学府里一辈子不出来呢,他娘的,你能躲多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的那笔赌债,打算什么时候还呐?”

    那王姓书生长得倒是五官清秀,一表人才,只是此刻骇得唇青脸白的,不免难看。他嗫嚅地道:“几……几位大哥,能否通融些时rì,最近手头实在是有点紧……”

    三角眼啐了他一脸唾沫,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手头不紧?这都拖了多久了?要是人人都学你,我们喝西北风去?大哥吩咐了,你的赌债,我们不要了!”

    “当真?”

    那王姓书生一脸惊喜,连忙丢了砖头,作揖道谢:“多谢几位大哥,多谢……”

    “且慢道谢!”三角眼yīnyīn一笑:“赌债,我们可以一笔抹消,不过……,赌债肉偿!你明白?”

    “什么?”

    那王姓书生大惊,连忙捂住,失sè道:“这……这怎么可以,王某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三角眼骂道:“放屁!还他娘的读书人呢,比老子想的还恶心,谁要你卖了?”

    王姓书生如释重负,却又惊疑地道:“那你们……”

    三角眼嘴角一歪,轻轻“嗯”了一声,几个泼皮无赖立即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打得王姓书生头破血流,倒在地上,随即那几个无赖便踩住了他的手脚关节处,疼得他惨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