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王朝

作者:风弄

第 46 章

  眼睁睁看着宣怀风走出房门,往菱花门那头去,急得五脏生烟,偏偏又不敢跳下床去追。

  一追出去,刚才的把戏岂不是揭穿了?

  宣怀风非恨死自己不可。

  白雪岚几乎咬碎了牙,狠狠一拳擂在床上,身子一动,带得伤口猛地一痛。

  身痛加心痛,竟真的接二连三痛得厉害起来,恼得他一手捂着右臂,半边脑门子用力抵着墙,在上面来回搓着。

  英俊的脸扭曲出几分戾气。

  正无药可解,忽然脚步声响起来,颇为熟悉。

  白雪岚猛地一扭头,看见一个人影在窗边一闪,不一会,宣怀风就从房门那出现了。

  手里拿着一本书,见白雪岚眼中精光闪闪,神色异常地直瞅着自己,不由问,“是不是又疼得厉害了?要不,我还是叫医生过来看一看吧。”

  白雪岚怕他又一转身跑了,等他靠近一点,猛地伸出未受伤的左臂把他捉得紧紧的,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从前听说,人身上痛的时候,转移注意力就能好些。所以去拿了这个来。”宣怀风给他看到房里拿过来的书。

  原来是那本白雪岚用旧的法语书。

  宣怀风说,“我有几个地方弄不懂,发音也难学得正确,你既然要人解闷,正好可以教教我。总比干坐着想你的伤口强。”

  白雪岚原本以为落得一场空,如今平白无故天上跌一块大馅饼下来,砸得他欢喜不尽,笑道,“好!再好不过!”

  他笑得太乐了,宣怀风警戒地瞥他一眼。

  白雪岚赶紧又咳嗽两声,装作疼痛发作,捂着伤口皱了一会眉。

  宣怀风不放心地说,“你不会都是在骗我的吧?”

  白雪岚正色道,“我为什么骗你?在胳膊上打个透明窟窿,有这样骗人的吗?还是你不信我中了枪,索性把绷带解开给你看看好了。”

  说着就要解绷带。

  宣怀风怎么会让他这样胡闹,立即把他拦住,认真劝诫了一番,才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他床头,坐下把法语书打开。

  又掏出从前写下的几页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指着上面不懂的地方,一道一道地问。

  白雪岚难得宣怀风这样温顺地亲近,恨不得掏心挖肺,宣怀风问什么,他就仔仔细细地说,其温柔的语气、耐心的态度、精细的分析,连正式的法语老师都望尘莫及。

  “再见,是Au revoir。”宣怀风英语极好,法语却只是刚刚入门,略带生涩地背出来,“Bonne nuit,则是晚安。那谢谢呢?又该怎么样?”

  拿着笔,在白纸上写了两个短词,偏着脸看白雪岚。

  白雪岚问他要过笔。

  宣怀风见他要挪身子,不由说,“别忙了,你的手又有伤。”

  “不怕,我左手也能写字。”他看了宣怀风一眼,“你不信,我写给你看。只是要劳烦你帮我端着纸。”

  宣怀风把写了几行的白纸递到他面前,就着他坐床上的姿势让他写。

  白雪岚便真的用左手刷刷写了几个词语出来,笑着说,“这就是谢谢,Merci。你跟着我读读看。”

  自己首先轻轻读了一遍。

  宣怀风就跟着读了。“Merci。”

  念完了,发现白雪岚在窃笑,才知道自己又被白雪岚骗了一道,瞥了白雪岚一眼。

  不过人家辛辛苦苦当免费法文老师,说一句感谢也是应当的,也不好出言不逊,只能不做声,把纸笔要回来。

  白雪岚看他那温柔的脸孔,胸膛无声无息地热了。

  仿佛冬天放到暖炉子上烤了两个多钟头,缓缓地,里外焦灼起来,只为着宣怀风正凝神思考着的俊美诱人的脸,心脏就不争气地一阵乱跳。

  看见宣怀风要拿着纸笔从床头走开,情不自禁把他的手腕握住了,低声说,“你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身上过了病气给你吗?”

  拉着宣怀风往怀里带。

  宣怀风一时怕撞到他的伤口,不敢挣扎,犹豫中就被他拉到了床上,叫着问,“你干什么?”

  白雪岚一只手挂在绷带上,身子侧过来,半条腿把他轻轻压了,浅笑着,“你倒猜猜我要干什么?啧,奇怪,你只出去逛了一天,我怎么就觉得你走了几年?听人家说过没有,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唇抵在宣怀风白生生的脖子上,火一样地乱亲起来。

  宣怀风想不到他受了枪伤还死性不改,这样胆大妄为,急起来,双手往外猛地一用力,把白雪岚推得翻过去。

  立即从床上滚下地,霍得站起来,怒道,“就知道你这种人不可以信任。”

  白雪岚被他推翻,顿时也知道自己坏了事,正自悔不该让j□j冲昏了头脑,想着觅词解释,不料宣怀风这一说,却刚好戳到他心里极在意的点上,翻身坐起来,冷着脸问,“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了?比不上你这种尊贵的司令公子?还是比不上林奇骏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大少爷?”

  宣怀风自得知他受了埋伏,着急起来,早上的事反而暂时没空理会。

  现在听白雪岚提起林奇骏,心里不知为什么,闷闷痛痛的,恼人得异常厉害。

  心忖,奇骏和他现在变了味似的,都怪白雪岚这个中途杀出的程咬金。

  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竟然还为他中埋伏受伤担忧。

  越往深处想,越觉得眼前这个伤者可恶可恨,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索性头一昂,冲着白雪岚道,“就是!你什么地方比得上奇骏?不过有个当总理的堂哥罢了,仗着家里整日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你这种人,有靠山时,就是一方恶霸,没了靠山,也还是坑蒙拐骗,有什么了不起?”

  白雪岚大怒,下死劲地盯了宣怀风片刻,咬着牙笑道,“好,你骂得我好!你以为没了我,你就可以和林奇骏欢欢喜喜过日子了?你只管等着罢。等那么一天,我人不在了,心也死了,看他们怎么作践你。也对,天底下最可恨的就是我这种人,没我这种人压迫,其他苦楚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像白云飞那样奉承老爷太太们,要你笑你就得笑,要你哭你就得哭,要你唱你就得唱,要你躺,你就乖乖儿地躺。他手腕上那个金表,你问问他陪了林奇骏几个晚上弄来的?”

  宣怀风听不下去,狠狠跺脚,“你卑鄙无耻!含血喷人!”

  愤愤往门外走。

  白雪岚犹在他身后气愤得大笑,“我含血喷人?现在有钱的少爷谁不在外头玩几个人?你以为林奇骏为了你就甘愿空着身苦等?哈,你也太瞧得起他了!他大把的钞票,在外头捧的戏子何止白云飞一个?咏香班唱老旦的徐福彩、刚出道的玉晶莹,你问问他,都是熟人!”

  声未着地,宣怀风已经冲了出去,趔趔趄趄地朝着菱花门去了。

  白雪岚看他背影消失在透明而又沉静的暮霭那头,一腔怒火蓦地冷下来,化了一摊冰渣似的灰。

  坐在床上,怅然若失。

  不知怔了多久,他才唤了个听差,要把今天开车送宣怀风去年宅的司机叫进来问话。

  司机一来,白雪岚就问,“宣副官今天出门,都到什么地方去了?遇到什么人?怎么过了中午都没有到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