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白雪岚问,“你嫌我讨厌了,对不对?”
宣怀风说,“对!讨厌!不但讨厌,还鬼祟、专制、暴戾、无法无天、阴晴不定……”
说到一半,一滴温热的东西溅在赤裸的胸上,宣怀风骤然僵住,后面的半截话都吞了回去。
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白雪岚。
白雪岚虽然淌了一滴泪,眼神却仍非常凶悍,狠狠地盯了宣怀风片刻,忽然叹了一声,说,“你想走,是不是?你走吧,赶紧走。”
从宣怀风身上下来,把背对着他,颓然坐在床边。
宣怀风怔了半日,才缓缓坐起身,看看白雪岚的背影,虽然宽阔笔挺,却显出一股别样的哀伤。
宣怀风从前,见到白雪岚这种模样,便已心有不忍。
到了现在见到了,更是不忍之中,增添了心痛,不待说什么,已觉得眼眶微微发热,仿佛白雪岚落泪,自己的眼睛知道了,也要跟着落泪一样。
其实不管白雪岚怎么胡闹,都是可忍受的。但白雪岚这样无端的伤感,实在让宣怀风无法承受,他静静待了一会,只盼着白雪岚回过头来,再说一句什么。
不料白雪岚一直没把头转回来,更没有再说什么。
那铁铸似的背影,仿佛一辈子都固定了似的。
宣怀风无奈,只好开口说,“就算我不该私下请那几个人,你气就气罢,何必这样?”
白雪岚沉默很久,才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是气你,我是气我自己。”
宣怀风不解,问,“你怎么气你自己?”
白雪岚又是好一阵不说话。
宣怀风以为他不愿答,也没追问。
没想到过了三四分钟,白雪岚忽然又开口了,仍是背对着他,缓缓地问,“我从前说过,要是我有权有势,就先霸占着你,得一日快活算一日;要是我无权无势了,我就让你走,你爱跟谁,就跟谁。你还记得吗?”
这番话,当初听的时候惊心动魄,宣怀风记忆犹新,低声说,“我记得。”
白雪岚滞了一下,无奈地说,“我气自己说过的话,恐怕做不到了。我实在放不开手。”
宣怀风无端地心里一缩,不知说些什么好,想了一会,倒有些好气,说,“你这个人,不过赏一个荷花,穿了一件长衫,就忽然这样多愁善感起来。”
白雪岚这时候,总算把头转了回来,盯着宣怀风问,“我瞧得出来,那个姓展的和林奇骏不同,他打量你的眼神,倒和我当年有几分像,那是非把你弄到手不可的。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跟他?”
话音未落,脸上啪地一下,挨了宣怀风一记耳光。
宣怀风愤怒还充着胸膛,一股一股地往外撑,他气晕了头,干脆把丝绸被子往身上一裹,跳下床往外跑,咬牙切齿地要把这混蛋丢在脑后。
但他这一记耳光,虽然打得白雪岚耳朵嗡嗡乱响,却也同时打醒了白雪岚的野性。
看见宣怀风跳下床,白雪岚蛟龙出海似的,猛地擒住他,又把他往床上一扔。
宣怀风怒骂道,“白雪岚,你还嫌没闹够吗?”
白雪岚俊脸上逸出一点邪气,说,“我还没到无权无势那一天呢,你现在就想跟了别人走了?这可不行。”
这人变脸当然是天下无双。
刚刚还可怜兮兮的沉重,如今回过神来,又是满满的傲慢自大了。
把强壮的身子压在宣怀风身上,磨蹭着问,“你说,会不会跟那个姓展的走?”
宣怀风气得脱口而出,“会!我除了你白雪岚,谁都跟!爱跟谁就跟谁!我就是一个朝秦暮楚的!”
他这样一说,白雪岚反而放心了,笑起来,“你这样嘴硬,我更要好好疼你了。”
把头一低。
宣怀风以为他又要咬人,神色微变,浑身下意识绷紧。
白雪岚却怜惜地在肩上的齿印上亲了两下,很内疚地说,“对不住,咬疼你了。我舔舔吧。”
果然伸着舌头细细舔起来。
(螃蟹!)
宣怀风一颗心失了节奏,噗噗噗噗地乱撞胸膛,窘迫得无地自容,又不能说“不好”,刚好白雪岚的魔爪伸到脸上爱抚,索性张嘴,在白雪岚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雪岚虽然吃疼,反而更乐,笑道,“原来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句话是真的。你既然着急,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把丝绸被子一掀,将两人的身体裹在一处
(螃蟹!)
白雪岚忍不住把脸靠过去,顺着脊背优美的起伏,轻舔爱人那干净微咸的汗。
宣怀风正沉浸在余韵中,怔怔忪忪,后背冷不丁受到袭击,肩膀不自觉缩起来,辛苦地转着头问,“你又干什么?”沙哑的声音,性感而柔和。
白雪岚吃吃一笑,低头又舔了两三下,见宣怀风忍不住要挣扎着翻身,才两臂一伸,把他抱住了,下巴挨在宣怀风肩上问,“起来干什么?你腰不疼了吗?”
宣怀风说,“走开,不和你闹。”
白雪岚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宣怀风说,“我怎么敢?”
白雪岚讨好地笑道,“你瞧,这一句就是赌气的话了。”
他诡辩的口才,很有一套实用的方式,往往一两句话间,不动声色就把问题模糊到另一个方向,而且似乎做小伏低的口吻,又让人很难兴起斥骂之心。
宣怀风很知道他这些伎俩,偏偏苦无破解之法。
偏偏,自己即使知道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很容易就上这些伎俩的当。
心里一半可叹,一半可笑。
好一会,宣怀风叹了一口气,说,“你这脾气,真要改改才好。”
白雪岚问,“改又怎样?不改又怎样?”
宣怀风说,“你这种恶霸土匪的作风,要是不改,身边的人怎么受得了?就算受得住一时半会,能受得了一辈子?”
他虽然丝毫未动,白雪岚却把手臂紧了紧,仿佛怕他从眼皮底下溜了,唇在他脸上挨挨蹭蹭,一边低声问,“你是说谁?谁是一时半会?谁又是一辈子?”
宣怀风双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忽然又抿紧。
从胸膛里,一股热流不知如何涌出来,涌进四肢百脉。
浑身都发烫。
白雪岚无奈地叹气,“每逢这种时候,你就装哑巴,连一句话也不肯说。”
宣怀风正不知所措于内心那火热的冲动,听着白雪岚这句,脑子里不顾一切的念头更激烈了,连自己也惊吓到,烦难地把眼垂下。
白雪岚瞧见他这模样,失望又深一层,心里道,我脾气坏,也是被你撩拨出来的。失望之余,油然生出一股狠劲,很想把怀里的人胸膛撕开,看看里面那颗心到底是不是跳动的。
但这疯狂的念头,只能想想而已,既然不能付诸实行,满腔翻腾的懊恼愤怒不安恐惧,就只能拿去实行别的。
他狂性被惹起来,把宣怀风翻转,面对着自己,正要再攻城略地一番,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我跟你一辈子。”
这话轻飘飘的,飘入耳里。
若有似无。
白雪岚整个一怔,看看宣怀风,唇还是抿得紧紧的,似乎从来没有分开过,狐疑道,“你刚刚说什么?”
宣怀风赧然而不甘地瞅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