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

作者:面北眉南

    瑛姑离开之后春晓很想问问贺林晚今日在茶馆里那个“崔彦”跟她之前打过交道的那个叫崔彦的游侠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后来越想越觉得这两人没有半分共同之处,而且她家姑娘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游侠怎么会认出来?她有些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贺林晚完全没有要提这件事的意思,春晓又不敢贸然发问,最后憋得自己差点内伤了只能想着下次再去送信的时候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至于贺林晚收的的那封粗燥的草纸信上的内容春晓倒是没有太大的好奇心。

    贺林晚在送走瑛姑之后她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看书写字消磨时间,反而是去了正房的书房。

    他们【n,⊙≌om住的地方离着登州营驻扎之地不远,贺光烈平日里办公也都是直接去的军营,加上宅子小,所以并没有男主人用来办公待客的外院。

    贺光烈虽然不爱舞文弄墨,不过卫氏也将三间正房中的一间收拾出来当做了书房,别人家的书房里挂的都是字画这些风雅之物,贺光烈这间书房里却挂满了他收藏的刀剑弓弩,书房正中的那一张紫檀木大书桌男主人几乎从未用过。反倒是卫氏平日里常在这里看账本算账。

    贺林晚进了书房之后无视了满屋子煞气冲天的武器,径直走向了挂在北墙上的那一副地图——这大概是书房里除了兵器之外贺光烈平日里唯一会碰的东西了。

    贺林晚站在地图前,在心中将路线大致捋了几遍。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地图上的某处。

    贺林晚的手指在一个叫“姜山”的地名上轻轻划过,然后皱了皱眉头。

    快入夜的时候贺林晚在卫氏房里等着一家人一同吃饭,贺光烈和小虎子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并带进了一阵冷冽的寒风,原本暖烘烘的堂屋立即被吹冷了。

    卫氏看父子两人头上和披风上还积了一层未化开的雪花,连忙一叠声地吩咐丫鬟们上热水,搬炭盆,拿干爽的衣裳,一时间屋里闹成了一团。

    卫氏一边拿着帕子给父子两人将身上的雪花拍下来,一边用温和又带着责备的声音对贺光烈念叨:“这种天气你自己出门就算了。干嘛把孩子也带出去?”

    贺光烈坐下来低着头任由卫氏给他擦头发。一边不乐意地争辩道:“嘿!是我带他去的嘛!小兔崽子自己骑着马就跟上来了,赶都赶不跑!”

    话虽这么说,贺光烈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自豪。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小虎子都是跟着卫氏寸步不离的,到了这边以后小虎子面上对贺光烈不是很亲近。但是因为贺光烈开始教他习武。他开始很乐意跟着贺光烈。尤其是前一阵子贺光烈心血来潮带着他去了一次军营的校场里骑马射箭。从那以后小虎子只要有机会就要偷偷跟着贺光烈出门。

    贺光烈向来觉得男孩子就应该粗养,所以如果他没事的时候小虎子偷偷跟上来他就当没看到随着他跟,若是有公事在身或者嫌儿子烦了的话他就用动武力把小虎子给揍回去。渐渐的小虎子也掌握了规律。只要一察觉到贺光烈有事真不能带他,他就自己乖乖回来了。

    卫氏虽然担心,但是看着小虎子从外面回来之后眼睛亮晶晶,全身充满活力的样子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小虎子看了一眼又要吵起来的父母,见怪不怪地走到了一边接过丫鬟递过去的热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贺林晚看着小虎子的动作不由得好笑,小虎子今年九岁,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长得比一般的孩子要结实,不过男孩子发育晚,他再结实个子也只到贺林晚肩膀,因为总喜欢往军营里跑所以学了一些军营里男人们的做派,比方说喝茶水的时候跟喝酒一样喜欢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行站坐卧都挺直了腰杆,有一次他不知听了谁说军营里的男人都有男人味,为了这个“男人味”他忍着一个月没有洗澡,还坚持不肯换鞋袜,卫氏奈他不何气得跟贺光烈吵了一架,贺光烈只有捏着鼻子绑了小虎子去洗澡,熏得他忍无可忍赏了小虎子一顿“竹笋炒肉”。

    吃完饭之后贺林晚却没有向往常一样离开正房,而是亲自给贺光烈泡了一盏茶。

    卫氏看了这对父女一眼,也不管她们,径自去了里间对账本。小虎子看了看母亲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父亲和姐姐,最后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炕上磕松子,不打算挪窝。

    贺光烈贺三爷翘着二郎腿一口气灌了半盏茶:“有事?”

    贺林晚想了想才问道:“父亲,我记得姜山附近向来是由登州营负责巡逻,不知这一旬的巡逻的将领是谁?”

    贺光烈这才瞪着眼睛看向贺林晚:“你问这个干什么!”

    贺林晚笑容温顺:“有位朋友最近会路经此地,所以我打听打听。”

    贺光烈看了贺林晚一眼,有些牙疼地挠了挠头。

    贺林晚幼时调皮捣蛋,那会儿他教训起来可以毫不手软,棍子都打断过好几根了。可是现在女儿长大了,好像越来越乖巧听话,弄得他现在跟女儿说话稍微大声一点都觉得理亏。虽然女儿听话懂事令人欣慰,可是不知道为何贺光烈有时候会觉得憋屈。

    虽是这么想着,贺光烈还是咳嗽一声想了想道:“哦,是公孙阳。”

    贺林晚眨了眨眼:“公孙阳?是公孙家的人?”

    “公孙阳算是公孙显的堂叔,比公孙显那厮可靠多了。”贺光烈与公孙显争锋相对多年,习惯了对他随口贬低,“你朋友大可不必担心会被拦下来敲诈勒索。”

    桌上的烛火忽而一跳,屋里顿时暗了几分,贺林晚便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小剪子修剪着烛芯,面上似乎若有所思。

    贺光烈虽然不怎么管贺林晚平日里交友的情况,但是他也知道贺林晚跟经商的那个赵家有些往来,听到贺林晚这么问还以为是帮赵家打听的。不过说完稍稍一琢磨又觉得不对,赵家在这地方的根基比他还深,上上下下都打点得十分妥帖,怎么会需要贺林晚来问这些事?

    贺光烈怀疑地看了贺林晚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心猛然一跳,看向贺林晚的目光也严肃了几分:“你的这位朋友是从京城来的?”

    贺林晚将手里的小剪子放下,并没有否认,语气平稳地道:“京城来的。按日程估算大概后日会经过莫古县,姜山在莫古县内,过了住马谷之后就属姜山脚下地势比较平坦,如今路上车马行进艰难,所以车队八成会从姜山脚下经过。”

    贺光烈越往后听眉头蹙得越紧,他看了贺林晚半响,就在贺林晚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却听他语气不怎么好地道:“公孙阳虽然是公孙家的旁支,不过他为人严谨忠直,年少时曾受过老晋王大恩。你那位朋友若是从姜山路过,想必非但不会平安无事还会得公孙阳一路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