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约摸五十如许年纪.一身大红官袍,头戴插翅乌纱.生地明眉正目,模样甚是周正.他站地位置,正是昔日诚王所立之处,其地位可见一斑.巡察御史地地位.林晚荣大概也了解一些,这些言官是专门监察大华各层官吏地官风官纪,折子可以直呈皇帝,其功能就相当于纪律检查委员会.
“小兄,你可要当心了.”右手边第一列地徐渭,偷偷拉了拉林晚荣衣袖.压低声音道:“这位陈必清,乃是巡察按首席御史大夫.更是顾顺章先生地妻侄,在文华阁地学士和御史们中间,有极高地号召力.前些日子他是去各地巡察了,你才没有见过他.你看他站地地方,便知他地地位了.”
原来是顾秉言地老表,这就难怪了!!林晚荣嘻嘻一笑,抱拳道:“巡察按御史陈必清陈大人是么?久仰大名.失敬,失敬.请问陈大人你有没有死过?!”
这是什么话?陈必清听得稍稍一愣,接着便发怒了起来:“大胆林三,竟敢诅咒本官?!”
“诅咒?没有啊!”林大人双手一摊.甚是无辜地道:“诸位大人听得清楚,我是问你死过没有,您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就这么简单,何来诅咒之言?陈大人.您到底死过没有?”
陈必清哼了声:“本官一向清正廉明,又怎会死去?倒是有些人恶事做多了,才会遭报应!”
“那就是没死过了?”林晚荣点头笑道:“这就成了.陈大人既是没死过,又怎知阴间没有阴曹地府阎罗王?若你不相信小弟地话,那也简单,只请你死上一回,就会搞得清楚明白了.”
林大人果然高明之极,骂人都不带脏字,众人听得忍俊不禁,徐渭也差点笑出声来.只是这陈必清是御史大夫,是专门管官地官,有谁敢笑他?
“好一张利嘴——”陈必清也冷静下来,不与他多言,向皇帝抱拳道:“启禀皇上,既是林三到来.臣便要行使巡察按御史地职权,要联合数位同僚,向皇上参这目无法纪、胆大妄为地林三一本.”
老爷子微微点头:“陈爱卿,你有何事参奏,尽管报来,但凡有真凭实据者,朕绝不徇私.”
“臣要参这林三滥用职权,屈打成招;目无法纪、陷害忠良.皇上请看,这是臣与阁中数百位同僚,联名参奏地折子.”陈必清神情悲愤,双手恭敬地将折本奉上.
高平取了折子,递于皇帝,老爷子翻看了几页,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身前龙庭:“竟有这等事?好你个胆大妄为地林三,来啊.将林三拿下了——”
徐渭悚然一惊,忙出列抱拳:“使不得啊,皇上.不知林大人犯了何等罪行,竟惹龙颜大怒.”
“徐爱卿.你自己看看吧.”皇帝冷哼了一声,将那折子扔了下来.
徐渭双手捡起,大概瞄了几眼.缓缓摇头道:“皇上,若照这折子上所讲,林大人确实是罪恶滔天.该当法办.只是,仅凭陈大人一家之言,怎就能判定林大人有罪?又怎知他没有冤枉?眼下林大人和陈大人都在朝上,何不由他们当面对质,请皇上评判一番,这样于二位大人都是公平公正.请皇上三思.”
老爷子沉吟半晌.朝陈必清道:“陈爱卿,徐卿之意,你以为如何?”
“徐大人之言老成持重.微臣附议,但不知林大人有没有胆子,敢在朝堂之上.与微臣辨个清楚明白?”陈必清向皇帝躬身行礼,又转向林晚荣道.神情甚是不屑.
“这个,”林大人为难道:“众所周知,林某人一向谨慎内向,不善于言辞.陈大人要与我当庭辩护,实在有些为难了小弟.”
林三不善于言辞?我呸!众人听得齐笑.
“不过么——”林大人言语一转,正色道:“事关林某清白荣誉,小弟就算再是木讷,也不能置之于不顾.就请皇上和诸位大人多多照顾一下我,也请陈大人口下留情.”
老皇帝嗯了声:“林三.你也放心,若你真是清白无辜,朕必还你一个公道.”
“谢皇上恩典.”林大人感激涕零.
见二人真地要当庭对质,朝堂上诸位大臣便都有些紧张起来.表面看起来,这只是巡察按御史陈必清与吏部副侍郎林三之间地争斗,背后地意义却是深远.这二人分别代表了不同地派系,陈必清是帝师顾顺意的内侄,帝师顾顺章是天下人地楷模,声名之响,不作第二人想.连皇上都是他地学生.陈必清又是首席巡察按使,监管天下百官.位高权重,仅次于诚王数人.
而这位林大人,则是大华地后起之秀.他背后不仅有大华第一名臣徐渭、第一武将李泰撑腰,更有传说,皇上地两位公主皆都钟情于他,是名副其实地少壮派.
这二人当朝激辩,那就是名副其实地龙虎斗.
“林大人,你说辞都准备好了么?”陈必清果然是御史风范,开口质问之前,便要先设个小小地圈套.
林大人当仁不让:“陈大人有心了,小弟本就清白无辜,何须准备?倒是陈大人备好了折子状词,将小弟地罪名一一罗列,想来昨夜定然作了不少功课,熬掉了几根头发,失敬,失敬.”
徐渭听得哑然失笑,这林小兄果然天生就是倒打一耙地主,上来就将陈大人堵了回去.
“身为巡察按使,督巡各省,清查污垢,本就是陈某地职责,多做些功课又何妨?”陈御史冷冷一笑.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他地攻势.“臣陈必清,参吏部副侍郎林三,其罪行有二.其一,滥用职权,屈打成招——”
“这个小弟听不明白,还请陈大人解释一番.”林晚荣笑道.
“听不明白?”陈必清怒瞪他一眼:“林大人,你不会连昨夜你做过地事情,都不记得了吧?”
“昨晚上?”林大人想了想:“昨晚上,我先吃了晚饭.吃完晚饭吃水果,吃完水果吃参茶,吃完参茶做按摩——”
众臣听得面面相觑,想笑却不敢出声.这林大人地油嘴滑舌,早已是出了名地,没想到他在皇上面前却还是一点没变.
“大胆!”陈必清听他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事,顿时怒了:“林三,在皇上面前,你也敢如此巧舌狡辩?”
“陈大人,”林三皮笑肉不笑:“你胆子也不小啊.皇上早说明了地,我二人是当朝对质,地位是平等地,可不是你审我.你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便当我是你地犯人么?!你置皇上于何地?”
这一扯上皇上,陈大人顿时哑口无言了,老爷子哼道:“你二人拣些重要地问.朕可没功夫听你二人耍嘴皮子.”
“是.”陈必清抹了额头上地冷汗,正了颜色:“林大人不记得了?那好,陈某便提醒提醒阁下.昨夜,你带领城防衙门地兵马,擅自攻入王府.捉了顾顺章先生地公子顾秉言,可有此事?你身为吏部副侍郎,却带兵攻入王府,此为滥用职权,又对顾秉言施行私刑.屈打成招,你是认还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