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夫妻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窦昭高声喊了甘露奉茶,丫鬟们鱼贯而入,素心这才红着脸走了进来。
“夫人,您嘱咐的事我已经吩咐了王管事,他立刻就派人去了太医院,说等会就要准信过来。”
宋墨听了奇道:“是谁不舒服?”
“没谁。”窦昭笑道,“这事你别管。”
宋墨见窦昭好生生的,寻思着也许是家里的丫鬟婆子有谁不舒服,窦昭要给个恩典,遂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窦昭就问他:“长兴侯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认输啊?”
宋墨笑道:“我托了汪内侍给户部打了个招呼,把大同总兵府的军饷拖了拖。”
窦昭瞪目,道:“这样好吗?要是被皇上知道了……”
宋墨不以为意:“哪个总兵府的军饷没有被拖欠过?怎么轮到大同总兵府就不行了?又不是不给,不过是给大同总兵府的军饷比别人晚一点罢了!这写公文也有个先来后到嘛,就算是他告到皇上那里,这事他也不占着理啊!长兴侯总不能为了这一点点的小事,每个月都跑到京都来请户部的那些小吏们吃饭喝酒吧!”
这就是典型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窦昭抹汗,道:“汪内侍怎么会帮你出面打招呼?”
“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宋墨开着玩笑道,“哪能总占便宜不吃点亏的!”
得!算她没问。
不过,能够让汪渊出面。让长兴侯低头,宋墨,真的很厉害!
王家就更不用说了。
有人递了音过去,先还有些狐疑,但到长兴侯吩咐备下重礼,派了贴身的随从护送回京的时候,他顿时吓了一身的冷汗,哭沮着脸在长兴侯面前讨了个准信,以“八字不合”婉言拒绝了宋家的提亲。
窦昭不免嗤笑:“八字不合,到是个什么时候用都合适的灵方!”
宋墨却在意的是宋宜春对窦昭的态度。
他很真诚地向窦昭道歉。
窦昭抿了嘴笑。朝着宋墨眨了眨眼睛。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国公爷一般见识的——他老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总得让他老人家有个发泄的地方啊!”
宋墨失笑。
窦昭笑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呢?家里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去吧!不用惦记。”
“本来约好和马友明喝酒的。听说家里出了事。我找了个借口和他改天再约。”宋墨苦着脸道,“现在怎好回去找他?”然后目光灼灼地望着窦昭,“寿姑。要不你今天下厨给我做点好吃的吧?”
这个家伙,就喜欢指使自己!
窦昭也有些日子没有下厨了,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吩咐甘露通知灶上的婆子。
宋墨在一旁腻歪:“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还没见过别人是怎么做饭的呢!”
窦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带着宋墨去了厨房。
灶上的婆子一溜烟地在厨房前的小院子里恭迎,战战兢兢地升火递菜。
宋墨就坐在厨房的案板前的春凳上看着她。
她走到哪里,那目光就跟到哪里。
时间一长,窦昭有点吃不消了,手一抖,差点把一勺子盐全倒了进去。
她只好赶宋墨:“到外面呆着去,这里烟薰火燎的,小心身上都是一味子油盐味。”
宋墨“哦”了一声,坐到了厨房门口,离案板不过三步的距离。
窦昭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做了几道拿手的菜,支使着婆子端到了正房的宴息室。
却有小厮来禀,说宫里来人,让宋墨明天一早进宫。
宋宜春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清晨,就去了宫里磕头谢恩,交了差事。
他回来的时候春风满面的,窦昭一直担心他在皇上面前说了宋墨些什么,闻言沉吟道:“要不要探探宫中来者的口风??”
“应该没什么事。”宋墨笑道,“若是有事,汪公公肯定会提前知会我一声的。”
汪公公是指汪格。
宋墨去见了宫中的人,说了几句客气话,赏了两个厚厚的封红,次日凌晨和宋宜春一前一后地进了宫。
还没有等宋墨出宫,报信的人就飞奔而至:“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世子爷升了金吾卫同知,还督理五城兵马司的事务。”
窦昭大吃一惊。
宋墨今年才十六岁。
“此话当真?”她不禁倾身道,“你听谁说的?”
报喜的小厮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绘声绘色地道:“是乾清宫汪公公身边的小公公说的,皇上已经下了旨,世子爷回来时候您就可以看见圣旨了。”
这圣恩来的太突然!
可再多的,那小厮却不一问三不知了。
窦昭只好耐着性子等宋墨回来。
窦世枢却是目睹了全过程的。
到了下衙的时辰,他推了应酬,回了槐树胡同。
五太太亲自给他更衣。
他问五太太:“还有几天是寿姑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
五太太笑道:“还有四天。”
他沉吟道:“到时候你和两个儿媳妇好好捯饬捯饬,去静安寺胡同给寿姑做做面子。”
五太太诧异。
窦世枢从来不管内院事务的。
“出了什么事?”她有些不安地问。
“今天早朝后,皇上留了英国公和四姑爷在乾清宫说话,”窦世枢道,“期间皇上几次赞扬四姑爷行事稳当又知晓变通,然后突然问起四姑爷什么时候送四姑奶奶回娘家住对月,接着就擢了四姑爷为金吾卫同知。还督理五城兵马司的事务,还说对四姑爷道‘这样一来,你回去老丈人家也有体面了’……”
五太太骇然:“皇上真这么说?”
这哪里是待臣子,这简直就像待子侄似的。
“真这么说的。”窦世枢神色凝重,“当时英国公也在场,还谦逊地要推辞,却被皇上一通教训,说什么‘孩子大了,就应该多多磨练,不然以后怎堪大用’。还说‘就是因为砚堂的年纪还小。所以我才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当差,有错,也能及时指正,若是把他放到宣同或是两广。鞭长莫及。那些官员又惯会欺上瞒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把砚堂养出个飞扬跋扈的脾气来,那才是真正的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