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作者:吱吱

    黎窕娘在蒋氏之前怀了身孕,这恐怕是天之骄女的蒋惠荪生平所受的唯一羞辱。

    一想到这些,宋宜春就觉得自己热血沸腾,想见到黎窕娘,连黎窕娘的卑鄙无耻都变得让人赏心悦目起来。特别是他当看到黎窕娘也挺着个大肚子,娇滴滴地求他“这可是您的骨血,您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流落在外面”的时候,《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而且还越演越烈!

    如果蒋氏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是黎窕娘生的,她会怎样呢?

    这念头一起就没有办法收场。

    他在蒋氏面前做低伏小,战战兢兢地安排着稳婆,医婆,父亲不仅没有怀疑,反而纷纷欣慰他长大了,懂事了,他第一次觉得有些也未必就像他想像的那样艰辛。

    就像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似的站在他这一边——蒋氏生产的时候难产了,黎窕娘也顺利地催生下了孩子,而且蒋氏生的是个女儿,黎窕娘生的是个儿子。

    神不知鬼不觉,他将两个孩子换了过来。

    或者是母子连心,蒋氏抱着宋翰的时候,眉宇间总会时不时地浮现出些许的困顿。

    他看着不由得胆战心惊,索性亲自照顾那孩子。

    蒋氏定下心来,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宋翰,甚至比宋墨花费了更多的精力。

    每看到那场景的时候,他心里就有种异样的冲动。盼着宋翰快点长大,盼着宋翰比宋墨更乖巧听话,更懂事聪慧,甚至盼着蒋家也能像培养宋墨那样全身心地培养宋翰。

    等到真相被揭露的时候,事情一定很好玩。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一直等到了蒋氏因蒋梅荪的事情病倒了。

    然后他悄悄放了砒霜在她的汤药里,并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把真相告诉了她!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蒋氏那震惊的面孔。

    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蒋氏的震惊。

    他同样忘不了他看见蒋氏震惊的面孔时那扬眉吐气的感觉。

    可蒋氏被气得吐血还不死。

    他只好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脸。

    蒋氏用力地蹬着被褥。

    她的力气可真大啊!

    床单都被她蹬烂了。

    她当时还骂他来着。

    还说,他会遭报应的!

    想到这里,宋宜春原来有些麻木的喉咙又开始火辣辣的痛。

    好像宋翰还咬着他的喉咙似的。

    像毒蛇的牙齿,死死地扎进了他的肉里。

    宋翰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贱种,还就真如蒋氏所料的那样竟然反噬自己!

    宋宜春气得手直抖。想高声喊着“把宋翰乱棍打死”。却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声响,反而胸闷气短,差点透不过气来。

    宋茂春见状忙道:“你千万别乱动,小心撕裂了伤口。大夫马上就来了。”

    宋宜春还是不甘心想朝着宋翰倒地的方向望去。只可惜他刚刚抬了个头就没有力气。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宋同春忙用力地按住了他的伤口。

    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了香樨院。

    大厅顿时冷清下来。

    陆晨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宋翰。道:“怎么办?”

    如果只是想让他死,多的是办法,又何必留他到今天。

    宋墨道:“也抬到樨香院去。让大夫治好了就给我滚蛋。”

    陆时点头,道:“我还担心你一时气愤会不管宋翰呢——有些事大面上过去了就占住了理,等这件事过去了,多的是机会。”

    陆晨笑道:“砚堂心里不比你清楚,你就少说两句吧!”

    陆时呵呵地笑。

    大厅的气氛一缓。

    宋墨吩咐夏琏把宋翰抬去了樨香院,这才让丫鬟去请了窦昭出来拜见陆家的两位舅老爷。

    陆晨和陆时连声不敢。

    窦昭就对宋墨笑道:“您看那族谱上是不是请两位舅老爷留个字?也免得再劳动两位舅老爷跑一趟……”

    宋翰除籍的事还只进行了一半,最重要的立契还没有完成了!

    陆晨和陆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这是应该的。”

    在早已写好的契书证人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宋墨留了两位陆老爷用饭。

    两位陆老爷都觉得不必了:“家里出了这种事,你哪有心情陪我们吃饭,还是去樨香院要紧。以后有了空闲,我们再聚聚。”

    宋墨心中虽然没有一丝伤感,可现在的确有点不合适,他没有强求,和窦昭一起送了两位舅老爷出门。

    窦昭提醒宋墨:“还有位证人是大伯父。”

    “我知道了。”宋墨低声道,“我去趟樨香院,你送苗氏和栖霞离开京都,免得把他们俩个牵扯进去。”

    苗安素和宋翰已由双方的父亲立下了和离的契书,苗安素已经不是宋家的媳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窦昭把宋墨的意思转达给了苗安素。

    苗安素没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和宋翰和离了,她拉着窦昭不停地问“是真的吗”。

    窦昭道:“宋家的那份契书在国公爷手里,国公爷出了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你那份在令尊手中,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让令尊给你看看。”又想到苗家的贪婪,苗安素和离之后宋翰名下的产业都归了苗安素,她又道,“顺天府那边也有存档的,要不你去让顺天府的人再给你写一份也行。”

    苗安素连连点头,眼角忍不住红了起来,出了英国公府先去了趟顺天府,借着英国公府的名头让衙胥重新给她写了份和离书藏在了怀里,随后去镖局雇了几个护卫。这才回了四条胡同。

    栖霞则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窦昭送给她的一套银头面,恭恭敬敬地给窦昭磕了三个头,由陈晓风亲自护送,去了真定。

    窦昭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派人去打听樨香院的情景。

    若朱回来告诉她:“御医院来了两个大夫,也只敢用鸡皮贴在伤口上,然后开了些金创药外用,说国公爷能不能挺得过来,就看今天晚上了。倒是二爷,不过是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失血过多。开些益气补血的方子就行了。”她说着,语气微顿,又道,“听说二爷醒过来了就乱嚷嚷。连国公爷都骂上了。旁边服侍的吓得不得了。只好用帕子堵了二爷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