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秋很是高兴,推门进去,走到那个人桌前,热情地打招呼:“任宁远。”
任宁远正和对面的人说话,抬头见了他,脸色蓦然一变。
似乎每次偶遇他,都会让任宁远不悦。曲同秋意识到自己这招呼打得太过贸然,不安地寒暄了两句,便打算借故走开。
任宁远神色谈不上愉快,但叫住他:“你坐吧。”
曲同秋也只能忐忑着拉了张椅子坐下。
和任宁远坐在一桌的是几个样貌不凡的男人,已用过餐了,看样子是正在喝东西闲聊。以男人的身份来讲,他们衣着过于精致了一些,发型时尚,或多或少都戴着耳饰,敞开的领口露出混搭的项链,手腕上也系着挂小银饰的皮绳,显然修过眉毛,略有淡妆的痕迹。远不是公司职员,倒像是杂志模特之类的感觉。
曲同秋一直觉得任宁远现在的工作性质应该是企业精英,头衔经理或者主管一类,这么看来他是模特公司的也说不定。
曲同秋满心好奇,但自从他坐下来,中断了的谈话就只恢复得稀稀落落。众人断续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便冷场了。几个人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气愤实在太冷,曲同秋忙找了个话题开口:“这几位都是公司同事吗?”
任宁远淡淡点头:“是。”但没进一步介绍的意思,只对他们示意:“今天就这样了,你们去吧。”
几个人纷纷起身告辞,任宁远叫了杯东西给他喝,看着他手里的袋子:“来S城第一天,还算习惯吧?”
“嗯嗯,是啊,这里晚上挺凉快的。”
“住的地方怎么样?”
“公司有宿舍,挺好的。就是给小珂买的折叠床不大结识,也小了点。昨晚听她老翻身,就怕她掉下来,该换一个大的。”
任宁远闻言皱起眉毛:“难道只有一间卧室?你让小珂和你睡在一起?”
曲同秋立刻大为尴尬。明明是很纯洁的事情,被他说得活象变态行径。
“我们两中间有挂布帘啦。等开了学,她也就只有周末才会回来。不要紧的。”
父女之间该回避的他都回避了,再说曲珂才十四岁,仍然是孩子。T城寸土寸金,一家几口睡一间的家庭都有,他们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任宁远又不是不知人间疾苦,反倒大惊小怪。
任宁远口气稍微严厉:“她是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懂事不成?”
挨了训斥,曲同秋不敢再说话了。
桌上安静了一会儿,任宁远开口:“我有间房子离你的公寓不远,跟我工作的地方不在一个区,平时不怎么住。你先跟小珂去住段时间。”
曲同秋忙推辞:“不用不用,我现在挺好的……”
任宁远微微皱眉,站起身:“你回去收拾一下再说。”
曲同秋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回了家,坐下来喝曲珂一起吃烧卖切西瓜,吃得差不多了,突然接到任宁远的电话。
“收拾好了吗?”
“什么?”
“你们的行李。刚来也没什么东西要收的吧。”
曲同秋目瞪口呆:“还,还没收……”
那边顿了一下:“还是说你需要搬家公司?”
曲同秋慌忙道:“啊啊,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
“那么快一点,等下有人会到楼下接你们,替你们搬。那个床,还有日用家电,全都不用带。”
曲同秋这下不敢再怠慢,赶紧叫上曲珂一起把东西重新打包成前一天的模样,对着折叠床恋恋不舍了一会儿,还是把蚊帐跟新买的电蚊香盒包起来。
前来帮忙的人是挺勤恳且年轻力壮的两个小伙子,曲同秋对他们客气,他们对曲同秋更客气。帮忙把东西搬上车,等到了目的地,不等曲同秋父女动手,他们便已经一人抗了两包,将行李直送上楼。
幸而这里有电梯,方便快捷了不少。其中一人拿着任宁远托付的钥匙,带父女俩到任宁远的闲置公寓,开门让他们进去看看环境,又交代了若干要注意的事项,留下了物业的电话,一切都安置周全,然后才离去。
二人临走前曲同秋要塞给他们两包烟,骇得两人直笑,连连推辞说:“客气了,客气了。”
曲同秋不禁感慨任宁远的朋友怎么都这么热心,曲珂已经跑到客厅窗户旁边,大叫:“哇,这边景色好漂亮!”
曲同秋看她那么喜欢,心里也高兴,边整理东西边四处打量。公寓很有任宁远的风格,色调沉静,丝毫不张扬。落地玻璃门被曲珂推开了,阳台正对着楼下大片的草地,清朗宜人,再得凉风几许,盛夏的燥热瞬间消散殆尽。
室内很是干净,空气也好,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久积的灰尘味,必需的家具用品一眼望去都相当齐全,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安心又舒服。
摆设也都井井有条,曲同秋就像在自己家一般,很轻易就找出吸尘器,从柜子里拿出清洁布和除污剂,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又将女儿的东西搬到另带小阳台的那间卧室,而后才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打开大衣柜的时候曲同秋发现里面已经挂着一些衣服,不由愣了一愣。
细看那风格和尺寸,却是任宁远的。曲同秋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紧张,瞧着那些衣服,连它们也很有老大的威严,感觉就像任宁远也在这里一样,想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把自己小弟模样的西装挂到旁边。
平生头一次住进这么好的房子的曲珂兴高采烈地在屋子里四处跑动,一刻也不得安静,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不时为发现的新奇东西而欢呼。
“爸爸,这个纸巾筒好可爱!”
“我知道!这是放水果的架子!卖很贵的,我在杂志里有见过!”
“哇,爸爸,快来看,莲蓬头有三个耶!洗澡一定很好玩!”
“啊啊,沐浴露超好闻!”
曲同秋笑着看她闹,满是幸福感。说真的这房子一点也不像久无人烟的模样,一切都让人觉得主任只是外出买个报纸,随时都可能回来。更不用说处处都透得出任宁远的气息。
即使任宁远从未开口说过,从一个人的住所也很容易瞧得出他的习性来。
他喜欢冷色调,饮食很健康,对音响效果很讲究,听的音乐很冷门,更爱读一些冷门的大部头书籍,但居然会看一些漫画书,还有在冰箱上贴备忘便条的习惯……曲同秋好奇地把那些磁石压着的条子读了半天,从未想过任宁远的字迹是这样的,那么遒劲潇洒的字体却是些“鸡蛋十枚”之类的日常琐碎,看得竟然有些心跳。
这么多年来对任宁远的了解,似乎都没有这一天所得知的这么贴近这么细致。
带着些许满足感,曲同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存放自己的常用药和眼镜。
里面也有任宁远的一些东西,手表,几张现金,国家地理杂志,曲同秋正想着会拿这种东西当睡前读物的男人果然十不可捉摸,不同凡响,眼角余光久捕捉到几个扁扁的橡胶制品,保险套。
曲同秋刷地一下就脸红了,忙把抽屉关上。很奇怪,对这种年纪的男人而言,性事实在太正常了,但那种翻云覆雨的放纵场景,实在很难跟沉稳内敛的任宁远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