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太大,茶楼里众人都惊讶地瞧著他,服务生打算过去搀他,却见他上了发条一般又迅速爬起来,跌跌撞撞冲了出去,都爆笑出声。
只有任宁远没被逗笑,静静又喝了一杯茶。而後打了个电话留言给曲同秋。
“你不必担心,房子不是卖身钱买的,不嫌脏就住著吧。”
随後便结了帐,也不坐车,步行著回了自己的公寓。
(任宁远知道那男人一直很崇拜他,死心塌地追随他,当他是个神灵一般,觉得他完美无缺,不食人间烟火。
但事实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邪恶一点。
普通人至少还还不会想到涉足色情业。
开Nar那种店,是商业原因,根本没什麽不得已。现在已经是男色消费时代,寂寞的人那麽多,市场那麽大,他黑白两道都有人脉,有什麽比这个更赚钱又有趣的呢。
Nar会成为业界中的翘楚,自然不是赤裸裸的卖肉那麽粗鄙,情色要能让人心醉神迷,也是门值得钻研的学问,有它自己的文化在。
只不过很难对曲同秋解释其中复杂的种种,曲同秋那类规规矩矩的普通人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只会觉得他是个收钱的老鸨罢了。
虽然大可不必在意,他过自己优越成功的生活便好。但想到那人幻灭的表情,还是有些轻微的不舒服。
那男人对他的盲目膜拜,一开始觉得很幼稚可笑,而时间长了,自己竟然也因为太过习惯,而变得摆脱不了。
但只有英雄才能是偶像,而他的完美只是虚假的表象,谁没有弱点,没有七情六欲。
不自觉地,他多少也开始掩饰,也会害怕走下神坛的感觉。
越来越不想让那人了解他。在欢场情场寻欢作乐的时候,也会不经意想到,如果那个人看见他如此,不知会是什麽样的惊惧表情。
宁可被遥远又模糊地仰慕著,让那人即便成了丈夫,成了父亲,将来成了祖父,也能日复一日对他念念不忘憧憬不已。
唯有保持距离才能永不腐朽。 )
这日任宁远又去老地方饮了早茶,他这方面的喜好很老派。如果条件允许,他比较喜欢在家里看著早报,吃爱人做的早点。只是会给他做饭的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他又不肯用佣人,被陌生人侵入生活空间的感觉太不舒服。
吃完东西,从茶楼下来,突然听得有人在後面喊:“老大。”
任宁远停下脚步,转头看那个男人。
曲同秋有些拘谨,要笑又不知该怎麽笑似的,冲著他傻了半天。
任宁远微微皱眉:“有事?”
曲同秋一时又舌头打结地说不出什麽来,任宁远便不再理他,径自在前面走,曲同秋也就赶紧跟在他身後。
到了公寓门口,任宁远停下来,转头看他,挑了挑眉:“我不会请人进来的。现在不说你就回去吧。”
曲同秋又是尴尬,又是紧张,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老大,上次是我失言。一时糊涂了,就乱说话。我想明白了,色情业也是合理的存在,总有那麽些人需要排遣寂寞什麽的……”
任宁远表情沈静,没说话,只听他唠唠叨叨:“人都有色欲的,这也算是一种疏浚的途径,减少性犯罪之类……”
任宁远若有所思地望著地面,不愠不火。
“老大,你也就是个普通生意人。我理解的。”
任宁远“恩”了一声。
曲同秋眼巴巴看他,“那,我们算和解了?”
任宁远并不回答,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恩?”
“我那家店,做的是同性恋生意。”
曲同秋这回“噌”地一下跳了起来,脸色发白。任宁远看著他跌跌撞撞,冲进电梯的时候好像还栽了个跟头,苦笑著想,早知道就一次性把他吓完好了。
任宁远也没进家门,一个老朋友来电话把他叫走了。那朋友也是Nar的大股东,只是最近非常的不务正业,花了好几天时间来准备情人的生日宴,也是他们相遇一周年纪念日,下流点说,还是他们初夜周年纪念日。
“宁远,来得正好,帮我看看灯光如何。”
叶修拓生得有些桃花眼,高大俊美的温柔好男人样貌,荷尔蒙乱散发,身边那个漫画家很是清秀老实,两人在一起就是粉红的情色气场,让外人有些受不了。
“嗯,合格,”任宁远看了看,“只是如果起风,恐怕会影响效果。”
叶修拓笑道:“放心,我很留意天气预报,也有二手准备的。”
小漫画家还有些羞耻之心,一直规规矩矩的,而叶修拓当著老朋友的面,完全没有廉耻可言,照样抱起来就亲,亲得他害臊得一直躲。
那呆呆的小漫画家砸锅卖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替他“赎身”养他一辈子的事一直令叶修拓很骄傲,时不时就要拿出来讲,今天免不了又重复了一遍,大炫特炫。
容六不论听多少次,反应都一样是羡慕得长吁短叹。任宁远闲闲道:“这也没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曾经有个忠实的小跟班愿意供我一辈子。”
容六花容失色:“虾米?真的吗?连你也这麽好命?”叶修拓则愤然:“别拿你那些拍马屁的手下跟我家林寒比。”
其实在他们这些旁人眼里,那漫画家的条件算不上特别出色,未必配得上叶修拓,但叶修拓非常的幸福。
两人同居著,小夫妻一样生活,幸福和睦,还养了狗。
其实关於感情,大家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生日会来了许多人,游轮上很是热闹,中途放了烟火,之後的灯光效果也完美无误,最後叶修拓这个不要脸的,还掏出戒指来。
大家都被刺激到心底那根浪漫的神经,又是尖叫又是鼓掌,店里比较娘一点的小受们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真是的。
T城明明有这麽多单身的人,寂寞的却还是那麽多,似乎都不知道属於自己的爱情,究竟是在茫茫人海中的哪一处。
晚上一个人回到家,已是深夜。从电梯出来,任宁远看见公寓门口畏畏缩缩地站著个人。
“老大。”
“……”
“对不起,我今天是,太吃惊了。因为以前的事,我……”
任宁远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你开什麽店都一样的。就算你是那种人,也没什麽,楚漠不就是吗?我能接受的。不管怎麽样,我都会像以前一样敬爱你。”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掏钥匙开门。
男人紧张又有些失望:“老大?”
任宁远推开门,看了他一眼:“进来吧。”
曲同秋是第一次进到他正在住著的地方,顿时受宠若惊,跟在他身後进了屋子。
室内和借给父女俩暂住的公寓是相似的装修格调,只是任宁远目前住著,那种独特的气息更加鲜明,曲同秋不由的诚惶诚恐起来。
任宁远脱了当证婚人要穿的西装外套,而後开始解上衣的袖扣和领扣。
无论什麽天气,他这麽穿著都不大会出汗,干净清雅,曲同秋看著他解扣子的动作,不知怎麽的看得心脏砰砰跳。
实在是太有气质的男人。
“你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