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到便利店买了两个便当,身上就已经湿了一半,裤子差不多都泡在水里了,那伞撑了跟没撑一个样。
吹著风冷得直打哆嗦,又脚软发晕,就站在门口先狼吞虎咽吃了一半。虽然没食欲,东西吃进去胃里更难受,但总觉得有了点力气。
在店门口站著等雨变小,突然想起,说不定任宁远也没饭吃。他走的时候冰箱里没什麽材料了,任宁远又是那麽一尘不染的一个人,这种天气不会出门把自己弄脏。想著那人趟在脏水里的样子都觉得不合适。
曲同秋想了又想,还是拨了那个看了几十遍的号码。
对方的声音是一贯如常的平静:“什麽事?”
“你吃过饭了吗?我刚好出门,买了便当,给你带一份过去吧?”
那边静了静,而后说:“你也不用这样。这房子我已经打算卖掉了。不会有地方给你住。”
曲同秋愣了一愣,心里突然就慌了,忙说:“我不是为了那个才……”
“那就好,”任宁远停了一下,“你是中年人了。凡事该靠你自己。不要再指望我。”
曲同秋这几天头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我,我没有图你什麽。”
任宁远“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曲同秋在原地又呆站了一会儿,雨下得愈发大,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等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时间,想起外出的女儿,不知她这个时候是已经回到学校了,还是仍在路上。
看著路上有些混乱的交通,做父亲的不由担心,打了个电话,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再打了几次,听到的便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联络不上,曲同秋有些担忧,安慰自己多半不会有事,一颗心却是悬著,怎麽也下不来了。
便利店的电视屏幕在播地方台的实时新闻,毫无预警的台风影响让整个城市热闹起来,记者们在不同地区播报著大同小异的新闻:某处的树倒了,某处的路被淹了,某景区出现山体滑坡,还有高速路上大巴撞上护栏翻倒,数名乘客受伤,已经送往医院了。
这一条报导把曲同秋吓得不轻,忙又打了一遍曲珂的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虽然自我安慰说不会那麽巧,女儿可能早就到学校了,但一听那是M市过来的巴士,就慌得什麽也顾不得,把便当一扔,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路边上叫车。
这种天气的计程车身价百倍,偶尔有辆空车经过,街边等待著的人们就一哄而上,一番争抢。
曲同秋哪里抢得赢,等了有一个锺头,也没能拦下一辆。心急如焚,在路上走走停停,一瘸一拐走了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两三站路都走完了,始终也碰不到运气,一筹莫展。
正在著急,终於看到有辆车在不远前方靠边停下,这回他不敢怠慢,抢在其他人之前急步跑上前,气喘吁吁的,硬是费力打开车门就坐进去。
“去XX医院。”
司机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我说,这车跟计程车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曲同秋一愣,左右看看,方才醒过来,自己见了肯停的车子就晕了头,把人家宾利当成了计程车。
“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还有些受了侮辱的恼火:“怎麽看的到底,眼神差得远了吧。”
曲同秋又是狼狈又是抱歉,座位已经湿了,擦也没用,开了车门,边伸脚出去边连连道歉,却听得有人问:“去医院做什麽。”
那声音听著稳稳的,缺乏情绪,曲同秋触了电一样,忙转过头,任宁远在后面坐著,脸上没什麽表情。
曲同秋一时说不清是什麽感觉,原本头还在抽痛,但一看到任宁远,就觉得什麽病都好了,只有心脏失常,突突乱跳著,说不出话。
任宁远又平静地问了一遍:“你去医院做什麽。”
“啊,有长途巴士在高速路上翻车了,受伤的都送到医院,我联系不上小珂,她下午也从M市回来,恐怕在那班车上…”
司机插嘴道:“医院不顺路。”
曲同秋也顾不得脸面了,求道:“麻烦带我到前面XX路就好,那边比较容易叫车……”
“我们下个路口就该拐啦。”
沈默的任宁远在后面总算开了口:“绕一下。送他过去。快一些。”
司机没有再出声,车子平稳地开著,速度不慢。曲同秋还是紧张,如坐针毡,不时往窗外看,心焦地想知道离那医院还有多远。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曲同秋一看那个号码,就手忙脚乱起来:“小珂!”
“老爸。”
曲同秋只觉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你,你现在在哪里?你没事吧?”
“嘿,我很早就到学校了,刚才在收拾东西,你打电话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啦,手机也没电了,正在充呢。对了老爸,我这回运气好好,遇到上次那个人,她家里刚好有车回T城,就带了我一程,超顺利,超快的……”
曲珂还在那边天真无邪地说她的幸运,却不知道父亲为她虚惊一场。曲同秋一口气松下来,身上一下子就软了,听她唠唠絮絮的,也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刚才是有多害怕,只喃喃道:“顺利就好,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曲同秋才发觉自己从里面都被汗湿透了,从后视镜里看坐在后面的男人,还是看不清神情。车内气氛有些尴尬。司机也缓下车速,等任宁远的指示。
“真,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就在这里……”
曲同秋话说了一半,为难地往回咽了咽,脸色有些难看,司机反应比他还快,立刻刹车,他总算来得及推开车门,吐在路边上。
“怎麽了。”
曲同秋吐了一阵子,胃里还在翻江倒海,抬起头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小声说:“我有点晕。”
任宁远静了一静,说:“你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