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你也走得够快的。”
沈放一直盯着那人看,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端倪。
可陆文章言语间冷静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因为我不想看,见过的死人太多了,再见着心里难受。”
“你不像怕那种场面的人,难不成你跟那命案有关?”
沈放说完话,那人眼神慵懒,挪过来瞧他,定了定,忽然慢慢举起自己的左手。
他摘下手上的指套,慎防看见他那手掌上面只剩下了三个手指。
“你觉得我这样的手还能杀人么?”
沈放没有打消疑虑的意思,他看着那半张脸:“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左撇子?也许是右手呢。”
“我的右手抖,连筷子都拿不稳,医生是知道的。”
面前这人也不厌其烦,不知道为何一直在回答他的问题。
“你好像算好了我要问什么?”
“回答你,是不想你再问下去。”
沈放无奈,撇撇嘴:“那我总得问问你叫什么吧?”
可那人依旧漠然:“没必要吧,死过的人名字不重要。”
沈放撸撸头发,片刻功夫,那人看着沈放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以前去过苏北么?”
沈放回身,答道:“是,呆过一阵儿。”
问完这句话,那人把头转过去不说话了,坐了一会儿,陆又起身缓缓的走了。
沈放喊他:“怎么,不看病了?”
“不想等了,再说我的脸看不看都是这样。”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沈放皱起眉头。这时候护士又出来喊:“下一位。”
沈放忙应声,起身进了诊室。
诊室里一股浓重的药味,叫沈放皱了皱眉,不过似乎能够稍微缓解他的疼痛。他朝里走着,里面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美国医生。
医生名叫约翰,他示意沈放坐下,好像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用不很流利的中文在给沈放检查。
问完了话,约翰大夫看了看沈放的眼底,又看着沈放的病历,问他:
“你这伤会很麻烦,不想做手术么?”
他自己的病况自己当然知道,之前的大夫也给过他手术的建议,不过风险很大,一旦有意外,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可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他语气冷静,带着一丝无奈。
“但你会越来越严重的。”
约翰还是提醒他道,可沈放却显得毫不在意,只说:“起码现在我还活着。”
约翰耸耸肩:“好吧,那我只能给你开止疼片。”
说罢他便起身去拿药,沈放叹口气,又想着方才在门口遇到的那个人,忽然问道:“对了,是不是有个半张脸都是伤的人找你看过病。”
约翰动作一停,回头看了一眼沈放,眼神一动好像即刻便想了起来:“是,那家伙的脸啊,真的让人忘不了。”
他说着蹙了蹙眉头,沈放又问:“你知道他叫什么?”
约翰拿了药重新回来,低头想了想:“好像叫张三,病历上这样写的。”
“张三,是真名么?”
虽说这样的名字很常见,不过这样神秘的一个人绝对有什么非凡的经历,似乎不大可能叫这个。
约翰一笑:“中国人的名字不都这样么,我只知道他是伤兵,定期来开药,别的我也不想知道。”
到他这儿来的人身份千篇一律,要说有故事的也是不记其事,不过那么多人,他哪问得过来。
沈放见他表现随便,脑袋突然一扬,他倒是好奇:“你好像,对你的病人很无所谓。”
“不,你错了,我对他们很好,每个伤兵都很喜欢我。”
约翰大夫笑意深长,配上那张困倦的脸,十分目中无人:“因为我会给他们开止疼药,甚至超剂量的吗啡也可以,只要愿意给钱。”
钱?原来如此。战后受重伤的人疼痛是最大的折磨,能有让他们缓解疼痛的办法,他们口袋的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地被掏去。
沈放一笑:“你敢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告发你?”
“无所谓,看你的伤我知道你有药物依赖,告发我你就缺少了依赖,你不会那么傻。”约翰十分笃定,一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的样子。
见沈放了然,他这才将药瓶递给沈放,不过并没有放手,而是说着:“我给你开了加倍的量,对你短期止疼有作用。不过这些可不算在诊费里。”
沈放瞧他一眼,掏出一叠钞票塞在约翰大夫的衣兜里,不过同时也看到了他衣兜里的赌场筹码。
约翰放了手,却还是建议他:“如果想做手术也可以找我,我的技术很好。”
沈放有一刹那的停顿,听他又说:“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原来打自己一进来开始,他就看准了自己这个财神爷。
“你能保证我活着下了手术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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