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林回来时候,沈宅里的灯已经关了。
他小心翼翼上楼,一直走到他卧室门口,关了楼道廊灯,接着开门进去了。
门里面,随手将灯开亮,沈林接着将外衣脱下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坐定以后,目光看着一边墙上挂着的妻子照片,陷入了沉思。
在他手边上的衣橱抽屉里,放着一件没有织完的毛衣,他伸手拉开,垂目一扫,那毛线团子上的眼色艳丽得甚至有些晃眼,叫他又想起从前的光景。
泪花泛光,此刻在他的眼里,他妻子茹萍似乎就坐在一边的藤椅上,正低头细心地为他织着毛衣,抽空抬头看着他时候微微一笑,那微笑将人能甜化了。
“你回来了?”
那人张口说话,沈林觉得恍惚,晃了晃脑袋,随即视线清明起来,这才发现藤椅上空无一人。
他继而揉了揉眼角,闭上了眼睛,脑袋里风暴骤起,从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翻腾着,好像要将他吞噬一般。
那时候因为汪伪政府占领南京,沈林还在重庆。
而那一天,是他和茹萍的结婚纪念日。
沈林带着茹萍到一家餐厅里用餐,两个人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吃完后出门,在门口,茹萍抬头瞧他,沉稳一笑,脸上尽是满足:“谢谢你还记得今天是结婚周年,想着陪我吃顿饭。”
“平时陪你太少了,这是应该的。”
沈林亦是恭恭敬敬说话,语罢却亲眼瞧着茹萍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我知道你忙,其实你不必这样。”
他好奇:“怎么?”
茹萍苦笑,满脸无奈:“我一直觉得我在你心里是可有可无的人,也知道你不满意我们的婚姻。”
女人的心思本就深沉,她与沈林那种相敬如宾的距离,就算沈林不说她也明白沈林的心思。
“你想多了,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妻子,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
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沈柏年为他安排的婚事,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有分毫的反抗。
但在这句话之后,茹萍显然有些感动。她双目泛着光亮,恐怕是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冰冷冷的人离自己那么近。
“谢谢你能让我有这个名分。”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听这样的话,夫妻之间没什么谢不谢的。”
沈林说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时候正巧一辆汽车开了过来,驾驶室里,李向辉探出头来向他招手,示意他上车。
他先是抬手轻言:“稍等。”
紧接着他回身瞧着茹萍,无奈地出了一口长气:“好了,下午局里还有会,我得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茹萍知道,温暖永远都是短暂的,但是今日已经够了。
她微笑点点头,细致入微,帮沈林的围脖整理一下:“重庆太潮了,你小心点别熬太晚。”
可偏偏就在这温情时刻,沈林身后一个穿着军装大衣的人一步步靠近沈林,帽子压得低低的,走近时候突然掏出一把枪来对住沈林的后心。
“沈处长,小心。”
李向辉瞧到了那人的动作,一边下车一边喊着。也就在同一刻,茹萍猛地将沈林拉到一边。
伴随着一声枪响,沈林目光之下清楚瞧见茹萍胸口中弹,浅粉色的旗袍上被打出一个血窟窿来,紧接着身体摇摇欲坠,最终倒在沈林怀里。
沈林被这一幕吓到了,身子呆愣了片刻。那人还不罢休,对着他还要开第二枪,偏是他运气好,这时候手枪却卡壳了。
身后李向辉的子弹随即正中那人肩膀,一声低吟之后,手上力气难以把控,握着的枪掉在地上,李向辉上来一脚便踹翻了那人,用枪指着那人的头。
沈林抱着茹萍,面色焦急,甚至眼睛泛着泪花喊着:“茹萍,茹萍,你怎么样?”
那样的神情茹萍从未在沈林的脸上见过,不知道为何,在痛意弥漫全身的同时,她却还在笑着,声音无比地微弱:“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如果……如果一开始……你就能……你就能对我这样该多好……”
一言毕,像是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失去了意识,眼皮很快便合在了一起。
沈林咽了口唾沫,喘了口粗气后从腰间掏出枪来,端枪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死死地顶住那人脑袋。
可眼前的人非但不害怕,反而盯着沈林恶狠狠道:“算你命大,老子拎着脑袋跟小日本打仗,不过扣了几个月的军饷就被你查办革职,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跟小日本拼命的是我,只可惜没一枪打死你……”
为了几个月的军饷,查办革职算是大事,要他一命却又是在情理之中,这样的道理,他不明白。
手中的枪被他五指紧紧地握着,手指扣在扳机上就要发力了,可坚持良久,沈林还是把枪缓缓地放下了,接着对李向辉冷冷地说:“把他送去军法处。”
李向辉有些不敢相信,此刻的茹萍中枪到底,沈林竟可以做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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